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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

先不說小鄒氏不情願,他也不願再娶顧家的女兒。

顧家再落魄,也是勛貴世家。顧采蘋又是個心思淺薄的人,一旦嫁到侯府來,發現了他和小鄒氏的私情,再傳到顧家人耳中,可就不妙了

想來小鄒氏已經吹了風,所以紀澤的面色才會這般不愉。

顧氏沒了譏諷嘲弄的力氣,定定地看着紀澤,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絕不娶四妹過門。”

縱然娘家人有再多不是,縱然再憤怒傷心,她也不願顧采蘋嫁到火坑裡來。

這是她臨死前能為顧采蘋做的最後一件事。

這個意料之外的請求,令紀澤楞了一愣。很快,紀澤反應過來,沒有半點猶豫地點頭應下:“好,我答應你。”

顧氏鬆了一口氣。

強自忍着的血腥氣湧上了喉嚨。

大口的鮮血湧出唇角,染紅了衣襟。

眼前漸漸模糊,最終定格在紀澤漠然的臉孔上。她曾經為之傷心痛苦絕望的丈夫,至始至終也沒愛過她。

幸好,她再也不用在意了。

死亡,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顧氏去世的噩耗很快傳遍了侯府。

許瑾瑜原本在做綉活,聽聞此事,手中的繡花針一抖,戳中了手指。手指上冒出血珠,一陣刺痛。

這個可憐的女人,終於還是死了。

窗子沒關緊,料峭的初春寒風從窗欞的縫隙里透進來,燭光忽明忽暗。

許瑾瑜眼眸微垂,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哀傷。

初夏素來粗枝大葉,並未留意到許瑾瑜的靜默和異常:“幸好威寧侯夫人早有準備,已經打發人去各府送喪信了。今晚忙着布置好靈堂,明日有人登門弔唁也不會慌了手腳”

許瑾瑜心中陰鬱,壓根沒聽進初夏在說什麼。

鄒氏很快就來了,低聲叮囑許瑾瑜:“我現在就去汀蘭院看看,幫着你姨母布置靈堂之類的。今晚會回來的很晚。你就別過去了,早些睡下,明天早上再去靈堂。”

許瑾瑜默默地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她真的不想看到小鄒氏志得意滿的臉,更不想看到紀澤偽裝傷心令人作嘔的模樣。

鄒氏匆匆走了,初夏又在許瑾瑜耳邊絮叨了起來:“小姐,世子妃真是命薄沒福氣。早早地就這麼走了,連個子嗣也沒留下。世子年輕又英俊,肯定是要續娶填房的。也不知道將來誰有這樣的福分嫁到侯府來”

“初夏,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先退下吧!”許瑾瑜出人意料的打斷了初夏。初夏性子活潑,對她十分忠心,唯一的缺點就是話稍微多了一點。

初夏一怔,有些委屈的嗯了一聲退下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

許瑾瑜獨坐在窗前,腦海中浮現出顧氏消瘦蒼白的臉龐,心裡湧起一陣陣酸澀。

如果沒有兄長許徵,前世的她也會像顧氏一樣,日復一日的憔悴直至凋零吧!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許瑾瑜下意識地抬眸,看到的是許徵關切的臉:“妹妹,你怎麼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是不是聽聞了表嫂過世的事心情不好?”

那張年輕清俊的臉孔,和記憶中焦灼急切的兄長悄然重合。

許瑾瑜哽咽着喊了聲:“大哥”淚水已然滑落。

許徵心疼地走上前來,伸手撫摸許瑾瑜的頭髮,低聲安慰:“我知道表嫂死了你心裡不好受。其實,我也覺得難受。雖說沒見過表嫂幾面,可她這麼年輕就死了,連個孩子都沒留下,實在令人惋惜。”

不,她不止是惋惜顧氏的死,還有對小鄒氏和紀澤的無邊恨意。

前世,這一對苟且亂~倫的賤人,害了顧氏還不夠,又暗中算計她。為了小鄒氏肚中的孩子有個正大光明的身份,紀澤故意引誘她,佔了她的清白。年輕單純的她,滿心歡喜地赴心上人的邀約,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下的茶水裡被人下了葯。

她婚前失貞,清譽盡毀,背負着不堪的名聲嫁給紀澤,在侯府中根本抬不起頭來。就連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底。

等“生”下孩子之後,她也沒了利用價值。如果不是許徵一心護着她,她早就性命不保了。

許徵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長。卻被她這個妹妹連累,在最好的年華死去。

顧氏的死,像一個引子,引出了她一直壓抑在心底的痛苦過往

許瑾瑜伏在許徵的懷裡,淚水浸濕了許徵胸膛處的衣衫。

許徵從未見過許瑾瑜哭的這般傷心過,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不停的輕拍許瑾瑜的後背:“傻丫頭,表嫂病了這麼久,遲早是熬不過去的。你可別哭壞了自己的身子。”

許瑾瑜哭聲漸止,眼睛紅紅的,低聲說道:“大哥,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你不哭了,我什麼事都答應你。”許徵半開玩笑的哄道。

兄妹兩人自幼親厚,許徵愛護妹妹,凡事都會讓着她。即使是最心愛的東西,只要許瑾瑜裝模作樣的哭兩聲,許徵也會忍痛相讓。不知私下允諾過多少不平等條約。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許瑾瑜心中愈發酸澀,抬起眼眸認真地說道:“我要你答應我,將來不論我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以自己為重。”

別再為了我做任何違心的事,更別為了我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

請你好好保重自己!

許瑾瑜哭了許久,眼眸早已紅腫,目光中滿是祈求和難以言喻的哀傷。

許徵的心似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有些酸澀,更多的卻是憐惜:“傻妹妹,盡說傻話。我是你的親哥哥,我不護着你,還有誰護着你。不管你遇到什麼事,我都絕不會袖手旁觀。”

許瑾瑜眼淚唰地涌了出來。

“你怎麼又哭了。”許徵半是無奈半是好笑,有些笨拙地為她拭去眼淚:“這麼大的姑娘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動不動就哭鼻子。被人看見了,非笑你不可。”

“我才不管誰會笑我。”許瑾瑜一邊哭一邊固執地說道:“總之,你要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答應我”

許徵沒轍了,只得嘆口氣:“得了,算我怕了你了。我答應你總行了吧!”

答應了也沒用。

她若是出了什麼事,他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許瑾瑜同樣清楚這一點。可不管怎麼說,許徵這麼答應下來,她心中壓抑了數年的愧疚自責減輕了不少。前世兄長一直守護着她,這一生,就換她來守護許徵吧!

許瑾瑜的情緒漸漸平息,終於察覺到自己還賴在兄長的懷抱里,不由得有些微不自在。微紅着臉退開了幾步。

年幼的時候,許徵常背着她抱着她。年歲漸長,兄妹也得避嫌才是。

許徵莞爾一笑:“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明日侯府要辦喪事,肯定沒個消停的時候。我們雖然只是來寄住,也不能躲着清閑。”

頓了頓,又叮囑道:“你一個人睡若是覺得害怕,就叫初夏陪你。”

他以為許瑾瑜今晚是被顧氏的死嚇到了。

許瑾瑜先是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初夏一來,我一整個晚上都別想清靜。”

許徵被逗得哈哈大笑。

因為顧氏的死帶來的陰鬱憂傷,在許徵爽朗的笑聲中悄然消散。

想起顧氏的死,她的心裡依然一陣陣酸楚。

不過,人死不能復生。顧氏已經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只等着安眠地下。她也無需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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