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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雲從來沒聽說過,子夜花還能救人,可看單萱如此可憐模樣也不便逼問太多,對身後的師弟使了個眼色。

那師弟甩出長劍,御劍飛行,不過須臾,子夜花就到了跟前。

覓雲欲將子夜花遞給單萱,想了想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這子夜花可以救你母親性命?”

單萱看着近在咫尺的子夜花,十分激動卻也不敢越矩,只是隨意擦了擦眼淚,恭敬回道:“我母親是大夫,救人無數,嘗遍百草,是她親口說的。”

覓雲看着單萱準備接過子夜花的手,只好將子夜花先遞給她,“你家在哪裡?我讓師弟護送你回家!”

單萱卻大力地搖了搖頭,他們都是好人,尤其眼前的這一位,眉飛入鬢,器宇軒昂,素昧平生便能如此關切,在如今這動蕩的世道,已經不多了。可她此刻心急如焚,接過子夜花甚至都來不及查看。

單萱從懷裡又拿出那塊方形玉佩,“不了,我可以自己回家!”並沒有再次道謝,單萱對着玉佩囔囔念道:“送我回家!”頓時就消失了。

覓雲緊皺着眉頭,愣在原地。

“大師兄…”看他呆愣太久,師弟們出聲提醒。

“子夜花真的能救人嗎?”覓雲還是難以相信。

“她母親是大夫,自己給自己配的葯,總不可能害自己吧!我們還是趕緊抓鬼吧!”

覓雲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破碎紙燈籠,那件原本並不屬於這裡的東西,“嗯,走吧!”

單萱回到家裡的時候,還不到天亮。遠遠地就看見家裡亮着油燈,趕緊將頭髮理了理,拍了拍衣服上面厚重的灰塵。

推開房門,一位身着大紅長裙的婦人正端坐在床上。

單萱看着那人坐的端正,衣着亮麗,竟有點不敢靠近。

“娘!”

“萱兒,過來!”細看這婦人,雖然眉黛如墨,唇紅齒白,卻臉色蠟黃,氣若遊絲。

“娘!”單萱反手關上房門,趕緊把子夜花拿了出來,“我將子夜花帶回來了...”

單華微微搖了搖頭,伸手示意單萱到她跟前來。

單萱趕緊過去,半蹲在母親的面前。

小臉上還有黑色的臟污,頭髮凌亂,又頂着一雙不久之前才哭過的眼睛。讓單華看過一陣心疼,“我的萱兒長大了!”

單華卧床半年來,像此刻這麼好的氣色是從來沒有過的。

卻原來是迴光返照嗎?

單萱一手抓住單華的手,“不,萱兒還沒有長大,萱兒還想在娘的懷裡撒嬌…”將子夜花遞到單華的面前,“我們有子夜花,娘會好起來的…”

“萱兒!”單華打斷了單萱,她此生唯一的女兒,聲音中帶了些許強硬。

單萱並不想在生病的母親面前流下眼淚,但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都怪我,如果我早一點回來,娘也不會…”

“一動一靜,看似唯心;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是娘的命數到頭了!”

單華太過冷靜,連帶着單萱也安靜下來。

“娘。”

這一身紅嫁衣,是單華此生唯一的遺憾,如此刺目!

“對了,玉佩呢?”

“在呢!”單萱趕緊將那塊方形玉佩交回了母親的手中。

單華接過玉佩,仔細看了又看,“我死後,將這玉佩跟我一起下葬。”

這塊方形玉佩垂着湖藍色穗子,可懸掛於腰間,玉質通體翠綠,四周雕着雲朵花紋,只在正中間的地方鏤空雕了一個‘玄’字。

從單萱有記憶起,就時常看見單華對着玉佩發獃,如果不是這次去摘子夜花,單萱也不會知道,這玉佩竟自帶神力。可不管它價值連城也好,絕無僅有也好,母親視它若珍寶,單萱絕對不會有半點私心。

單萱並不想聽這種類似遺言的話,她那麼辛苦,終於帶回來的子夜花,救不了母親嗎?

“嗯?萱兒?”

單萱抬起袖子,胡亂擦了一下眼淚。“好!”

單華將玉佩緊緊握在手裡,眼睛直直地看着單萱。

單萱回看着,一時寂靜無聲。

“咳咳—”單華突然咳嗽了起來,這半年來,她經常咳嗽,有時候甚至會咳得喘不過來氣。

單萱隨手扔了子夜花,趕緊幫單華輕拍着背。

單華咳嗽了會兒,才終於抑制住了,臉色因為一連串急速的咳嗽而變得紅潤。又因為咳嗽,眼睛裡充滿了水汽,眼神也沒有了焦距,“我不在了,萱兒可怎麼辦啊?”

單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因為這句話又洶湧流了出來。

“要不你去天倉山…去天倉山吧!”單華突然抓住了單萱的手,“學一身本領,以後也沒人敢欺負你,去...去找一位姓玄的道長...咳咳...拜他為師...”

“...去幫娘倒杯水來...”

單萱安靜地聽着,直到單華又催了一句,“萱兒...去幫娘倒杯水來。”

還是沒有動,單萱有預感,她若出了這房門,以後就再也聽不到母親的聲音了。

單華又急速咳嗽了起來,像是無論單萱怎麼輕拍她的後背,都無法止住了一樣。

“好,我去倒水,娘你等我!”單萱趕緊出了房間,客廳桌子上的茶壺裡沒有水,她只好又去了廚房。

等她端着水回來的時候,房間里煤油燈閃了兩下,單華躺在床上,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將茶杯放在床頭,單萱坐在床邊,看着床上彷彿睡着的人,呆了好久。啞着聲音喊了句‘娘’,單萱才終於嚎啕大哭了起來。

天亮了,雞鳴聲響起。

單萱靠坐在床下,等到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看着白如玉、輕如紗的子夜花見光後,雪白的花瓣一點點萎縮發黃變黑,一夜盛開,一夜凋零。

又坐了一會兒,單萱揉了揉發麻的腿,出了房間,進廚房開始燒熱水。

單華自己換好了衣服,單萱幫她擦了擦手腳,也就弄妥了。

接下來呢?

單萱最終還是敲了敲隔壁家的門,一位比單華年長几歲的婦人開了門,“大娘,我娘走了!”

一夜,單萱以為她已經收拾好心情面對新的一天了,卻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淚又洶湧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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