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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自長嘆一聲後迎着玄冥一臉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只好趕去酒店。 沒想到剛離開學校就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隱於夜色下,暗中關注着朝陽、海藍她們的舉動,甚至忍不住跟隨。

“秦嘯天。”我忍不住開口叫住了他。

隱於夜色的他一襲錦衣,常年不見陽光的肌膚被夜色和衣襟的黑突顯得更加蒼白,轉身投來的鋒毅眉目中帶着思慮的緊張,皺眉愣了好一會兒,才張開手掌看了看,無助困惑的問我:“還是不能隱藏戾氣”

那樣的神色,那樣的語氣。他以為我發現他,是因為他沒能好好的隱藏住周身戾氣嗎

本想開口解釋,可清瘦的身形被晚風拂過,他那樣卑微痛苦的表情,像極了我第一次在四海湖外見他時的模樣表情。只是如今有着更深、更重的憂愁,彷彿隨時會被周遭吹來的晚風摧殘,變得支離破碎。

前幾天我去找他時,他還不是這個樣子。

雖然腳上綁着玄鐵鏈,手上戴着四海禁,卻能心若止水的慢慢整理海藍離去後留下的東西,一件件收好放回原處,聽我說明來意,而後遞了杯水給我,緩和卻十分認真的輕聲問我:“這樣做,能保證她的安全嗎”

幾乎有一瞬間,我就想告訴他真相,告訴他,即便不用去新月宮卧底,我也能解決這件事。

但他卻笑着告訴我,用很平靜,很開心的語調對我說:“如果可以保護她的安全,我想去。”

不是願意,不是答應,不是接受,而是,想去。

這些年他和海藍的相處模式我不是不知道,差不多已經猜到這些年他沒有說的話,都在此刻說盡了。

可他那時還是認真說著,就坐着我對面的位置,隔着一張天藍色的水晶桌子,端起茶杯時手腕碰撞到長長的玄鐵鏈哐哐作響,無聲無息的笑,而後問我:“能不能請你也幫我一個忙”

說完這話,他皺了一下眉。似乎覺得說法不妥,又緩緩改了口:“最後一個忙。你幫我的,已經,太多了。”

其實我沒有幫過他什麼,一直以來,我幫的人都是海藍。

我還記得那時海藍剖腹挖子,一聲凄吼引來天地震動。我跑去找她時,澤言已經趕到,和我一同把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凄笑着走來的海藍扶回海天宮。

我用了所有可以用的辦法替她療傷,卻從未見過這麼嚴重的情況,也從未見過澤言那樣溫和的人,臉上也露出了近乎殺人奪命的表情。

可海藍卻失血昏迷,那時也沒有天機鏡可以一探究竟,我和澤言在洪荒早期也不太擅長運用法術去追憶海藍的遭遇,只能心急如焚的等待海藍蘇醒。

但昏睡了整整半月才醒來的海藍對此事卻是一言不發,我後來之所以只好真相,還是在離開海天宮時,聽站在岸邊一臉風霜的秦嘯天說的。

他說他以為海藍是擁有法力的蛟人族,聽說服下蛟人族珠便能提升法力。

他說他根本不知道她的來歷,甚至不知她來自四海湖,而非大海。

他說她就那樣出現了,一直跟在他身後,說他是她離開家後見到的第一個長得像人類的戰魂。

說到那句時,記憶中的他臉上有凄涼自嘲的笑:“我以為是羞辱,她卻賦予了真心。根本不知道她有了身孕,根本不知道她會來找我,根本不知道她會聽到那番話,根本不知道她把這一切看得這麼重要。”

一個女人,除了感情,還能把什麼看得更重要

可惜,那時我聽從明燁的囑咐,一直以小女孩的模樣遊走人界,又用了分身術。救助了海藍後,已經沒有力氣與秦嘯天交談,只能冷漠無奈的聽他問出最後一句:“她還好嗎”

我那時是怎麼說的

我“哦”了一句,面無表情的點頭:“還活着,死不了。至少,不會為了你這樣的男人尋死。”

縱觀一生,那已是我說得最刻薄決絕的話。

後來回到九重天,我也因為靈氣消耗過去,昏睡了好幾天。

睡了多久,明燁就抱了我多久,將九重天上所有能夠找到的補靈良藥都碾碎了,一勺一勺餵給我吃。醒來時滿嘴的藥味,他卻溫和的看着我笑,在嘴角落下一吻,緩緩無奈道:“還好為了她。”

“嗯”

“若是為了旁人,戰魂一族和你救的人,一塊殺。”

啊,那時候。

我都快忘了,他是為了保護我的身份不被旁人覬覦,才迫不及待想要滅掉天下間所有威脅。

但至少我還記得,在那個戰魂一族猖狂的年代,海藍一怒引來的天地震動,最終也引來了三界六道的關注。四海湖幾乎每天都會被無數人馬包圍,有些人被澤言趕走了,有些人被我施法驅逐,還有一些人死在了秦嘯天的手上,甚至就連他曾一力攀附、明媒正娶的妻子也跑來問他:“你不是說你願意接受她只是為了她的的元丹嗎難道你後悔了,真的愛上她了”

其實那時,我是特別噁心他們的。為了在戰魂一族中不斷往上爬,甚至不惜利用海藍看似跋扈的單純。後來秦嘯天說了什麼,我聽也沒聽便一掌揮了過去,將他們兩人齊齊摔在了地上,惡狠狠的警告他們不要再來這地方。但最終離開的只有那個女人,秦嘯天身上依舊是那件渾身是血的衣服,垂着眼眸獃滯的坐着泥地里,看不出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如果不是一早知曉姻緣冊上顯露的先機,他或許會成為我所殺的第一個戰魂。但命運就是這樣的難以捉摸,最終我為了保護明燁,殺了所有戰魂,卻獨獨留下了他們一家的性命。

“哥哥很喜歡她的,經常失神發獃的坐着屋子裡,伸手在桌面上勾一道輪廓。高挑的身影,腳邊的水紋。他說她脾氣不好,動不動就揮鞭子打人,但說著說著就笑說聲來,表情卻比哭還要難看。”

這是他妹妹在輪迴前對我說的最後一番話,如今想來仿若前世今生,隔了許久也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只記得戰魂一族滅族之後,秦嘯天成為了唯一活下來的上古戰魂,安靜的陪在海藍身旁,任勞任怨的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她從來不惡言相向,也不出手打罵,只是拿一雙冷眼看他,冷得連一絲溫度也沒有,卻充滿恨意的凝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後來,連恨意也沒有了。就像累到了極致,即便住在同一個地方,卻是形同陌路,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從來不說一句話。

青嵐第一次帶着朝陽去見她時看到的就是這番場景,回來還聽她們嘀咕了好久:“那是戰魂嗎怎麼一點兒也不恐怖啊。”

恐怖或許只是一種表象,當年戰魂一族之所以令人畏懼是因為他們的狂妄,如今新月宮令人忌憚卻是因為心狠手辣。但不管怎麼說,如今的秦嘯天的確沒有狂妄的一面,也沒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否則,他也不會在要我幫他做最後一件事時,提出那樣的要求。

“如果到了天荒還能修改司命書,能不能讓我一直守着她。即便她永遠不會原諒我,能不能,就讓我這樣陪着她,就這樣看着她,也好。”

讓我感傷的倒不是他這些年來一直陪在海藍身邊的舉動,而是他那時說的話。

就這樣看着她。

說中的也不知是誰的心事,後來我就問了問雲凡,此時此刻,正好用來回應他前幾天對我說的這番話。

“你們會在一起。”

“天荒的重生不會帶有洪荒的記憶。”

“後來你們一直生活得很好,在人界隱藏着身份,照顧着我和明燁的第一個女兒,陪伴着她歷劫。”

“你不會再做出傷害她的舉動,除了她外也不會與別的女子有所瓜葛。那時的你是她最喜歡、欣賞的模樣姿態,更重要的是,她沒有前世記憶,但你還有。”

迎着夜色下透來的震驚目光,我艱難的說出最後一句:“你會在洪荒末年見到她曾經的丈夫,知曉她曾經的遭遇,知曉她星盤神使的來歷,知曉我夫君的真實身份。所謂人無完人,便是我們都有難以提及的過去。只要不傷害他人,不會一錯再錯,有時候自欺欺人的活着也能圖個安心。最重要的是,讓對方安心。”

說完這話,朝陽和海藍等人的身影已經走遠,我和秦嘯天也隱身走在街道上,彼此沒有再說一句話。

快要到酒店時,我將尋找到楊卓的方法告訴他,本想再提醒他有關說辭方面的事,哪知秦嘯天卻開口問:“她曾經的丈夫是誰”

我咬了咬牙:“那個搞出戰魂一族的男人。”

秦嘯天的眼神一下就難堪了,方才逝去的自卑再次重聚眼底。

我撇撇嘴,連忙看着他道:“反正他們以後不會再有交集,追究也沒用。只要你沉得住氣,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收拾他。”

“你很討厭他”秦嘯天不由驚奇的問我,似乎沒料到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令我討厭的人。

但無妄。

唉。我微微嘆了口氣:“反正是我絕不會喜歡的人。”

尤其是他曾經把我當做玉仏的替代品,希望我嫁給他,還捆了明燁要挾我。

不過。我記得那時無妄拿出了誓婚書。

雲凡說,早期的誓婚書只有我和他父親藍辰寫的才有永世姻緣之效。

想到這件事。

啊。藍辰那時送什麼誓婚書給無妄啊難道他真想我嫁給無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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