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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光芒消失以後，趙宇結結實實地摔到了地上——還好，從着地的衝擊力度來看最多也就是兩米左右的高度掉下來的，對現在的趙宇來說不算什麼。

他還停留在一秒鐘之前，跟巨柱玩命拼速度的激烈情緒中，剛一落地便敏捷地彈了起來，擺出防禦動作警惕地注視周圍，發現自己獨自身處一條走廊中，看來果然所有進入傳送點的人都失散了，無線通訊里也只有雜音。

走廊的地面平整，但前後方向卻是曲折迂迴，一眼無法看到盡頭，而且不管是牆壁、天花板還是地面，全都浮現某種無法理解的圖案，這些圖案各自以某一點為圓心緩緩轉動，有時又會在轉動途中突然分解成色塊和線條，加入到其他圖案中去，或是形成新的圖案。

“毫無規律可循……至少我看不出規律。”趙宇看了一小會兒得出結論，“而且在這種環境里總是容易讓人覺得不安，必須先離開！”

他閉上眼，選了一個感覺上不是那麼糟的方向，然後睜眼邁步前進。

剛剛走過兩個拐角，前方突然傳來令人極為不快的感覺，在趙宇的感知中迅速化為不祥的預感。

“好吧，看這次是什麼？”他摸出匕首。帶過來的武器就只有一把手槍和一把匕首了，子彈還只有4發，必須省着用——再說要對付第二層的敵人，子彈到底有沒有效果老實說也還不一定。

前方的天花板上有粘稠的黑色液體正大片大片掉落，在地上淤積了好大一灘，完全擋住了去路，看到這樣的東西，趙宇忍不住心生疑惑：“這個是什麼？”

黑色液體開始向趙宇這邊蔓延，讓他本能地後退了兩步，不管這是什麼玩意兒，謹慎起見總是好事，然而更不安的感覺突然升起，趙宇回過頭望向身後，忍不住罵了一句：“我靠！”

身後不知何時也出現了黑色液體，已經完全封住了他的退路！

“別以為我真不敢踩你！”趙宇無路可走，正要冒險去試探一下，卻聽到了一個聲音：“不要碰這些東西！”

他愕然看去，看到巴斯德就站在液體對面，一臉驚恐：“剛才……休伯特先生就踩在這個東西上面，然後他不見了！”

“不見了？！”

“對，就，就好像是掉下去了！這個黑色的東西覆蓋的不是地面！！”

“這外星黑科技太過分了吧……”趙宇瞪圓眼睛，眼睜睜地看着兩邊的黑色液體四處蔓延，離自己越來越近。

再不做點什麼，就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好吧……巴斯德，你讓開一點！”空隙只剩兩三米了，趙宇後退到一個理論上的極限位置，然後用這僅有的兩三米距離發力助跑，一躍蹬上了牆壁——老實說這兩邊的牆壁也透着詭異，但現在已經顧不得許多了，這次借力讓他又成功躍出了接近十米，終於落到了地面上，巴斯德在旁邊看得臉色都發白了：“趙宇先生，你……”

“哦，我這身手特意練過，不用過於驚訝。”

“不，不是……趙宇先生……”巴斯德結結巴巴地指着趙宇身後，“那個，那個是……”

趙宇回頭看到了巴斯德說的“那個”——牆壁上冒出各種小小的凸起，然後這些凸起變成他們之前打的變態寄居蟹的小型版本，幾十個小寄居蟹落到地上，瞬間就消失在黑色液體里，正如巴斯德之前所說的，那團黑色已經不是依附於地面而鋪開的液體，而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深淵。

但是更多的小寄居蟹從牆壁里冒出來，它們的觸手發出光亮，伸入黑色液體之中，然後發出了言語難以形容的聲音，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有五百名和尚在舉辦誦經會，但其中一半的人用的是電子音吧……

“雖然很好奇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我們沒時間再拖了。”趙宇示意巴斯德跟上自己，兩人向走廊的另一側前進，這裡和第一層不同，沒有人員顯示也沒有倒計時顯示，因為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在這裡耽誤的每一秒鐘都讓人心驚膽戰。

“巴斯德，你是怎麼遇到休伯特的？”為了緩解情緒，趙宇開口發問，如果能找到規律會合其他同伴就最好了。

但巴斯德也只能困惑地搖頭：“我不知道……是休伯特先生在我背後叫我……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也只有幾分鐘而已，然後，他就……”

趙宇愣了一下，注意到另一個問題：“你遇到我的時候，離休伯特先生出事……過了多久？”

“大概，大概十分鐘的樣子。”巴斯德說，“那個黑色的東西過一會兒就會慢慢變小，消失……一開始我被它擋住，哪裡都去不了，它消失後沒多久，趙宇先生你就來了。”

“統共十幾分鐘嗎……”趙宇撓撓頭，“但我的感覺是不到五分鐘啊，這次又是傳送的時間有區別？這叫麻煩了，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走廊盡頭，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空曠的大廳——如果只是“大”倒還好說，在第一層趙宇就見識過了，那簡直是堪比一座城市的大，但眼下這個大廳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空曠，第一層空間里有數不清的巨柱，有矮牆和諸多看不懂也沒機會去接觸的建築，還有隨時浮現在牆上的實時監控，而這個大廳什麼都沒有，這個面積至少有十個足球場大的空間里除了一如既往在牆上運動的圖案之外，就只剩下幾道門了。一道通向他們剛剛離開的走廊，一道則是從外面透進光亮來，天知道是什麼地方。

“喲，真巧，老頭子。”突然出現的聲音讓趙宇本能地舉起手槍，不過他馬上就放鬆下來，“車長，你也在這裡？”

博格叼着煙，手裡拿着一把步槍：“看來大家都會來這大廳啊……亨特、克里斯丁和布列塔妮都已經先行出發了，你們也別閑着，我在這裡再等一會兒看還有沒有人出來。”

趙宇猶豫一下：“休伯特……應該是來不了了。”

“你們遇到了？”博格好奇問道，但他馬上就糾正了情緒，“好吧，一個倒霉的傢伙……那我們出發吧！”

巴斯德驚訝地問：“還有一位呢？那個白頭髮的先生……”

“他是最不需要我們擔心的一個。”趙宇回答。

然而整個第二層的狀況似乎都和之前預料的不一樣。

就在三人向對面那道門進發的時候，大廳地面上突然又冒出一堆柱子，然後紛紛變成五米高的大寄居蟹，趙宇已經冒出一身冷汗要拚命了，卻發現這堆寄居蟹根本沒有理會他們，揮舞着觸手就奔走廊那邊去了。

“說不定……外星人這邊出了問題？”趙宇猜測道，“既然是用來考核我們的，那不管怎樣至少要關注我們一下吧？”

博格聳聳肩：“誰知道呢……不過外星佬出了問題不是正好！”

趙宇依舊不敢放鬆警惕，一邊走一邊回頭望向那堆寄居蟹，走廊的門顯然不足以讓這些大傢伙鑽進去，於是它們紛紛裂解成更小一號的寄居蟹，井然有序地衝進走廊……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一隻寄居蟹，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對他們表現出哪怕一丁點兒的興趣。

“絕對有問題……”趙宇嘀咕着，正要回過頭追上博格他們，卻迎頭撞上了博格的身子，“我的鼻子……車長你在做什麼？”

然而博格沒有回答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他們這時候已經走出了那道門，顯然這道門是那座機械巨塔內部的一部分，門外是一條繞着巨塔向上的寬廣平整的通路，大約有三十米寬，高度則是超過五十米，通道呈現一定角度的傾斜，但並不妨礙人向更上方前進。

但博格?安索爾的目光完全沒有停留在這條路上。

在這條路靠近巨塔外側的那一邊，是一面巨大的透明牆壁，就好像超巨型的落地窗一般。

窗外的景象清晰無比地出現在三人面前。

那是一望無際的白色雲海，雲層緩緩翻騰涌動，在這片雲海之上，則是一碧如洗的天空。和趙宇的記憶中一樣，頭頂天穹呈現完美的蔚藍色，那是無論多少次都看不夠的完美背景。而在他們正前方，將雲海映照得熠熠生輝的，是太陽。

它依舊沒有絲毫改變，散發出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的明亮光芒，將三人的影子拉長投射在身後地板上。

在過去的數十億年間，它就這樣一如既往地注視着地球，看着這顆小小星球上的岩漿逐漸冷卻，海洋逐漸生成，陸地逐漸浮出，藍色和綠色逐漸覆蓋整個星球，一代又一代生命來來去去，活躍消亡，然後，真正有智慧的種族出現了，他們擴張，他們建造，他們研究，他們把視線不止一次投向太陽，投向銀河，投向宇宙，但是——他們依然把唯一能夠接納自己生存下去的母星當作戰場。

“老頭子……”雖然被明亮之極的光線照射，博格卻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過了一小會兒，他才用低沉壓抑的聲音說下去，“你曾經看到過的天空就是這樣的嗎？”

趙宇一瞬間明白了博格的感受。雖然博格可能之前無數次在圖片、影像乃至虛擬現實里看到過藍天和太陽，但是真正用肉眼看到這景象，在他生命里應該還是第一次。

在這數十年中，太陽始終如一照耀着地球，然而這片大陸上的人們從記事起就只能看到鉛灰色的天空，以至於第一眼看到這副景象，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實還是虛幻。

“是的，天空就是這樣的。”趙宇回答，“比遊戲里的太陽更明亮，對吧？”

博格點了點頭。

這時候他們身後的那個大廳里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整個巨塔似乎都微微顫抖起來。

趙宇擔憂地看看門後：“我們該走了，車長。”

博格努力從太陽的方向收回視線，拍拍趙宇肩膀，扭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