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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的漂移,版塊的遷徙,等待在歲月里如花的誓言,在潮起潮落的的流逝里,蒼老了容顏。

夜晚,薇薇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在一片開滿山花的山谷,薇薇手裡攥着幾朵鬱金香,奔跑在雜草叢生的荒野里。荊棘叢劃破了她白色的裙擺,身上粘滿了細碎的草屑,她猶不自覺地奔跑着,採摘着一朵又一朵的鮮花。

意外地,她在山崖發現了一朵非常美麗的山花,叫不出什麼名字,只覺得非常好看。她一路辛苦地爬上山,迎着山頂徐徐拂過的輕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採摘。

突然,腳下一滑,她的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山崖下摔去。手裡攥着那朵鮮花,整個人天旋地轉地往下墜,不停地墜落、墜落……

薇薇從睡夢裡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望着窗外依舊漆黑的天幕,暗地裡吁出了一口氣,心裡幸慶只是個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亮了,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起床、漱洗,然後背好挎包,一個人跑出了門。

走在上學的路上,薇薇感覺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突然想起老人們說的“左吉右凶”。她想,今天不會真的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吧?她搖了搖頭,這不過是封建迷信罷了,隨既,把這種可笑的念頭拋到腦後。

和往常一樣,在學校里聽課、寫作業、就餐……空餘的時候,會和可心一起嬉鬧、聊天……像路過大街上的夜景,依舊是霓虹閃爍的風景。

下午放學的時候,薇薇走在擁擠的林蔭道上,聽着旁邊的可心,不停地述說著新開的商業街,各種實惠的物品。

薇薇一邊點頭,一邊不時地接着話,在可心百般殷勤的勸說下,終於答應了晚上和她去逛街。用可心的話來說,男女有別,伊佳和她逛街沒有共通點,還是和薇薇一起去,逛得自在。

還沒走出大門,薇薇一眼便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站在門外左顧右盼的女人,一副很着急的樣子。薇薇認得她,那是他父親的第二個女人,朵朵的母親。

薇薇認為她可能是來找自己的,本來想躲開的,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走了過去。

女人一看到薇薇,隔着老遠,便擠着人群走過來,揮着手,大聲地囔着:“小薇!這裡!……小薇!……”

薇薇走到人流比較稀疏的街道旁,轉過身,看着面前的那個女人,問道:“阿姨!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女人的嘴唇輕輕地張開了一下,話還沒說,眼淚就止不住地掉下來了。她一邊抹着淚,一邊嚶泣道:“小薇!你父親病了!很嚴重!已經昏迷一天了,你跟我去看一下他,好嗎?”

薇薇看着女人紅腫的眼眶,感覺到事態可能真的很嚴重了,她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便被女人一下子打斷了。

“上車我再跟你講……”說罷,不由分說地拉着薇薇,鑽進了一輛出租車。女人和她並排坐在後面,吩咐了一聲司機去哪家醫院,便坐在那裡,不停地抹着淚。

車子一下子就開走了,快得薇薇來不及和可心說再見。

車子融入城市的車流里,在繁華的街道上穿梭着,駛過一個個閃爍着紅綠燈的路口。窗外美麗的街景,像一場華麗的幻燈片般,不停地在眼前晃過。

車子里,女人不停地自責,哭泣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我沒能照顧好他的身體,沒能早點看出他身子的不適。我只知道埋怨他,只顧着自己任性,不但沒能為他分擔負擔,反而加重了他的擔子。我不應該讓他那麼拚命,每天都早出晚歸……我真的好恨自己!我恨啊!……”

薇薇靜靜地看着窗外,沒有說話,只是心裡默默地哭泣。像一隻躺在水裡的魚,即使再悲傷,也看不到眼角的淚。

下了車,女人帶着薇薇踏進醫院,穿過長長的走廊,向病房走去。

薇薇跟着那個女人,在充滿消毒水味的醫院裡穿梭着,有些擔心,有些害怕,她在心裡默默地祈禱道:神啊!請保佑他吧!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剛好碰到主治醫生從裡面出來。醫生說,病人剛剛清醒過來了一會兒,現在已經睡著了,你們要去看望的話,記得輕聲點。說完,搖頭嘆息着,黯然離去。

女人輕輕地點頭,推開門,帶着薇薇走進病房。然後,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靜靜地看着他,淚水像溪水般,默默地在臉頰流淌。

薇薇從未想過,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會是她的父親。靜靜傳送着氣體的氧氣罩下,父親的臉是那麼地清瘦,蒼白的臉頰上,帶着病態的黃蠟色,像一瓣被歲月蠶食了青春的花朵,那麼地憔悴,那麼地乾枯。臉上再也見不到曾經英姿颯爽的面容,像一朵即將凋零的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飄落在泥土裡,靜靜睡去……

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不滿和怨恨,全部都不翼而飛。她靜靜地看着她的父親,心裡是莫名的悲傷和難過。

“爸!……”薇薇走到床邊,在父親的耳畔輕輕喚道。

似乎聽到了她的呼喚,父親睜開了緊閉的眼皮,轉過頭,怔怔地望着她,眼眸里淡淡的水霧氣瀰漫,然後漸漸地匯聚成了淚水,溢出了眼眶。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可什麼都說不出口。泛淚的眼眶裡,寫滿了深深的慈愛與虧欠,全部化作了淚水和悲傷……

他的手,輕輕地從女人的手裡掙脫了,顫巍巍地移過來,輕輕地拂過她的發梢、她的額頭、她的眉毛、她的鼻樑、她的臉頰……似乎要一下子,把她的樣子全部銘刻在心裡。

薇薇靜靜地看着病床上的父親,突然想哭,心裡的難受,在眼眸里化作了悲傷的水霧氣,然後匯聚成一顆顆眼淚,不停地滾落下來。

父親的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很輕柔,也很溫暖。這一幕,讓她想起了被塵封在記憶里,那個青島的冬天:

天氣很冷,白皚皚的大雪,像一張巨大的棉被,鋪在了寒冬的小鎮里。屋檐上、馬路上、植被上……到處都鋪滿了絨白的積雪。放眼望去,整片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像被凈化了一樣,澄空如洗、一塵不染……

清早,薇薇哈着白色的水霧氣,在母親的擺弄下,心不甘情不願地起床了。父親走過來,一把抱起她,一下子把長滿鬍渣的下巴,埋在她幼嫩的頸脖上。尖尖的鬍渣,刺得她又癢又痛,她一邊拚命地掙扎,一邊咯咯直笑。

早飯過後,薇薇偷偷跑出去,和鄰居的小夥伴玩雪、堆雪人、打雪戰……小夥伴們壞透了,好多雪球都往她身上砸。冰冷的碎塊,滾落進衣襟里,冰寒刺骨,凍得她嚎啕大哭,好不委屈。

父親從屋子裡跑出來,輕輕地撫摸着她的小臉,一次又一次地擦掉她眼角的淚痕,安慰道:“好啦!不要哭了!都快變成小花貓了!”

薇薇甩開他的手,轉過身,不理他,繼續哭。

“來!來!來!……看我如何把那群小傢伙打得落花流水。”說完,父親在地上擰起一個雪球,手一甩,一下子砸在了一個小朋友身上。

薇薇頓時不哭了,臉上笑顏逐開,開始拍手叫好……

突然,“吱”地一道房門打開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薇薇轉過頭,就看到一個老婦人,帶着一個小女孩走進來。老婦人她不認識,小女孩正是朵朵……父親的小女兒,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爸爸!我來看你了!……”

朵朵的聲音裡帶着哭泣的悲腔,她輕輕跑過來,移到薇薇的身旁,用那雙瘦小的手,緊緊地握着父親粗大的手掌,彷彿這樣就能讓他感到溫暖。臉輕輕地磨蹭着父親的手背,幼稚的臉上,掛滿了悲愴的淚花。

“啊!是小朵來啦!……”父親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一如他剛才疼愛薇薇那樣。

“爸爸!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老師說了,好人會有好報的!爸爸對我這麼好,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朵朵含淚地看着父親,帶着哭腔的聲音是那麼地認真。

那一刻,薇薇看到父親的眼眶濕潤了,他眨動着的眼角,閃爍着晶瑩的淚花。

女人一下子又哭了,她轉過身,緊緊地抱着朵朵,淚水像山澗里流淌的溪水,默默地嚶泣着悲傷。

“嗯!爸一定會好起來的!……”薇薇轉過身,淚水忍不住地滾落下來,打濕了臉頰,滴落在地板上,拓出一朵朵傷心的水印花。

這時,幾個主治醫生帶着藥瓶走進來,說要給病人定時檢查,薇薇她們只好全部退出去了……

走出病房後,薇薇的心裡是莫名的悲傷,她一個人去了一趟衛生間,洗手的時候,看着鏡子里蒼白憔悴的自己,像一朵被吸幹了水分的百合花。

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照映着蒼白燈光的走道上,女人單薄的身影被拉得好長。她坐在椅子上,緊緊地抱着朵朵,默默地流淚,像被遺棄在秋雨里的兩棵梧桐樹,默默地淋濕在寒風凄雨里,凄苦、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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