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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來得太突然,靖王已經全然懵了,哪能給太后什麼回答?只是怔怔地跪着,怔怔地想着不可能吧不可能初夏只不過是一個出身窮苦的小丫鬟罷了

聽得太后又道:“這事兒若要牽扯起來,可不只是初夏一個人。(mianhuaang.LA好看c你可知,當年救走初夏的人是誰?是容卿。當年陪同他一起去救人的人,是吏部侍郎王援之。王援之自棄武從文之後,便一直為哀家辦事,哀家原本托他去打聽,卻不想,他剛好知道得清清楚楚”

“容卿將這小丫頭救下來之後,便交由肅城一剛夭折了女嬰的農戶家撫養,及至去邊關之前,這才把她接回府里,作為容菀汐的侍婢,一起帶到了邊疆去。誰知道這文弱書生的孩子受不起軍營生活,容卿便又將她和另一個丫頭一起送了回來。讓她在京都府里長大成人。老四,哀家說的這些,可和你了解的這丫頭的誰讓,能對上否?”

靖王的整個人都是發矇的,太后的問話落下好半晌,他才不知怎的,忽然回過神兒來。有些迷濛地緩緩抬頭,問道:“皇祖母,這些都都是從哪兒聽到的無稽之談?”

可是他心底里,卻已經隱隱清楚了這個吏部侍郎王援之,便是之前誣陷容將軍有謀逆之心的那位。聽說其祖籍容城,年少之時曾作為容卿的隨從追隨左右,後來不知怎的,忽地不喜繼續過武將的生活,竟然做起文人來,趁着容卿回京成親的那幾年,在京都城裡考取了功名,便一直留在京都。

容卿一直記着往日的情分,自打歸朝之後,沒少和他走動,可是他卻聽了大哥之言,做那誣告容卿的勾當。那些誣陷容卿謀逆之言,原本是滑稽至極、誰聽了也都當笑話罷了,但由他的嘴裡說出來,可就有了三分真。可見人人都知道,這位王侍郎對容卿相當了解。若是他說的關於容卿的舊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且初夏的確先前隨三嫂和容卿去過邊疆,後來卻又只同知秋一起回到了京都城裡,在京都的府里長大。皇祖母說的這些,也能對得上。

瞧着靖王那一副想信不敢信的樣子,太后只是靜了半晌,由着他自己去想。覺得差不多了,才道:“你可能猜不到當時孫家後宅的大火燒得到底有多慘,後宅里二十幾口女眷,包括夫人、侍妾、貼身奴婢,都死在那場大火中,漫天濃煙、滿地焦土,而這火明擺着是由孫家人自己放的,若不是澆了菜油,後宅里有假山活水擋着,什麼火也不可能燒得這樣旺盛”

“孫家放了這一場大火,為的,就是能讓那剛出生的小姐好好兒的活着,不作為逃犯而活老四,初夏的命,是她孫家二十多口無辜女眷的性命換來的,那其中,還包括她的母親。(mianhuaang.LA好看被烈火活活燒死之苦,不遜於凌遲。所以她的命之重,不用哀家再說什麼了吧?”

孫家的那一場大火,他不是沒聽過。當年孫書苗所作之書,在那些以為父皇弒父弒兄奪位的老大臣中,的確頗為受推崇。其影響之大,原不是殺了孫家一家便能了事的。但父皇並非古之昏君,自然不願將此事鬧大,而只是抓了這個罪魁禍首了事。所以孫氏逆書案,直到現在,仍舊是人們用以稱頌父皇仁愛的一個典型兒,沒什麼不可談的。如此,孫家那場大火,也就不是什麼秘密之事了。

雖然過去十多年,但朝中一些老大臣們每每談起那場大火,還是不免一陣唏噓。都說孫大人實在是個頑固不通的人,便是讓妻妾們上刑場去死,又能如何?幹嘛非要放火燒死這些無辜的女人?

現在聽皇祖母這麼說,才知道,原來是這個原因因為大火所造成的混亂,沒人能確定那剛出生的小女嬰,到底是逃了、還是被壓在廢墟中壓碎了、還是直接被大火燒得什麼都不剩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孩而已,還不至於為此而弄出什麼大的動靜,也便只能就此作罷。

二十幾人的慘死,換一人的獨活若真如此,初夏的命,可當真重得很。他更不可能讓初夏有一點點閃失。不然,他如何對得起那些慘死的冤魂?又如何能面對那如此為自己女兒着想的孫大人?逝者之功過,後人不可談。他只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讓初夏有半分危險。

皇祖母之所以把這些告訴他,顯然是在告訴他,若他執意要娶初夏,初夏只有一死。在皇祖母心裡,罪臣之女,本就不該活,更何況她現在還礙了人的眼。

若皇祖母能悄悄兒的處死初夏,這反而是皇祖母的仁慈,可是皇祖母和他說這些,怕是有牽連容將軍之意。初夏一直敬容將軍如父,若因她自己之故而牽累了容家,怕是她連死,都不會瞑目。

“老四,哀家不是不讓你娶她。只是你自己要想好,一旦你要娶她為妻,她的身份,就算哀家不說、王援之不說、容卿不說,也總會有有心之人去查,若查到了,她豈有活命在?即便你不是做你的王妃,而只是做一個侍妾,只要你寵着她,她的身世,便還是掩藏不了。所以到底是想和她快活一陣子便由着她去死,還是想要讓她好好活着,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太后緩緩道。

靖王沉默片刻,忽地,想到了最關鍵的一點!簡直如同抓住救命的繩索一般,忙說道:“皇祖母,那王援之的話豈可信?皇祖母說他一直在為您做事,可是他當時誣陷容卿,的確是大哥的指使,這事兒,風國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皇祖母,可見他是背着皇祖母效忠兩個主子!好狗不從二主,這人豈不是連狗都不如?如若不然,便是皇祖母隨意找了個人,以此為由頭兒來誆騙孫兒!所以這番說辭,無論如何都是不可信的!”

太后輕輕扶額,有些疲累的樣子,聲音卻是帶着些許笑意。聽起來,好像是覺得靖王的話很好笑:“老四啊,如果當初哀家不能確切的知道容卿的確沒有謀反之意,豈能向皇上求情放了他?當年你大哥找上了王援之,王援之不過做一個順水人情兒給他罷了。豈是真的擅自聽了他的話?只是容卿命好,有一個好女兒,不惜用自己的一生來救他,他這才能得以活命。成了親家,總比枉奪其命要好一些,你說是不是?”

靖王靜靜聽着,但覺一陣脊背發涼。他知道,皇祖母沒在和他開玩笑。

“老四,日後你隨着你三哥一道治理天下,要學的事情還多着呢。什麼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想着前因和後果。要知道,前因之中還有前因,後果之中還有後果。你現在該想的,就是你和初夏這事兒,可能給你帶來的後果、給她帶來的後果。你回去好好兒想想,想好了,再來回哀家。”

太后疲累地揉了揉額頭,輕輕一抬手,示意靖王退下。

靖王卻是跪在原地不動

太后卻也不催促,只是從薄嬤嬤手裡接了一杯溫茶,緩緩飲着。

靖王跪了半晌,道:“若孫兒不娶初夏,只是讓她做一個不惹人注意的侍妾呢?誰會注意一個小小侍妾孫兒不太寵着她便罷了,這事兒,並無皇祖母說得那麼嚴重吧?”

“老四”太后不悅地將茶盞放回到薄嬤嬤手中,對靖王道,“哀家不和你客套,咱們把話敞開了說。哀家這不是在為你着想,而是在命令你。就算沒有人去查,哀家也有法子找出這個人來。既然哀家和你和緩着說,你不明白,那麼哀家便和你明說。你和老三,是哀家最器重的兩個孫兒,哀家不可能讓你沉溺於一個罪臣之女的美色之中,耽誤一生。”

“你是做大事的人,理應娶對自己有利的女子為妻且不說你三哥現在如何,單只說他當時選擇容菀汐之時,他的打算就是對的。可你既然學不到你三哥的好,自己沒這個想法兒,哀家便只能逼你一逼。哀家老啦還能活多久呢?便是暫且做了這個惡人,只要能換得你一生安穩,也是值得。”

“如今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太后的聲音十足威嚴,讓人光是聽着,就覺得有一種泰山壓於頂之感,“一條路,你繼續和這賤婢不清不楚的牽扯,害死她、也牽累容卿;另一條,便是和這賤婢徹底斷了,三個月之後,娶陳家小姐過門兒。沒什麼僥倖可談,只要你和這賤婢還有牽扯,哀家就會讓她死。”

一聽到皇祖母這樣威嚴的命令,靖王便沒有反駁的勇氣,自小兒便是如此。可這一次卻是不同,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要爭一爭、辯一辯。可是皇祖母並不給他這個機會,只是一抬手,對薄嬤嬤道:“喚雲,送四殿下出去。”

“是”,薄嬤嬤應了一聲兒,客客氣氣地說了句,“殿下,請吧。”

看起來客套,卻明擺着是逐客呢。

靖王便也不好多留,只能起身向太后施禮告退。聲音悶悶的,明顯很是不悅。可是在皇家裡,他的態度,從來都是無足輕重的。沒有人會考慮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他們只會告訴他,你該怎樣做、你必須怎樣做

靖王緩緩出了門兒,走在慈寧宮的院子里,只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是漂浮着的。腦海里,全是皇祖母的話。皇祖母說的初夏的身世、皇祖母說的牽扯、皇祖母那最後的警告

皇祖母向來都是一個說到做到之人,她說會殺了初夏,那就一定會。畢竟自己並不具備三哥那樣膽敢和皇祖母抗衡的實力,初夏也不具備光明正大的、不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