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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曹肅正率領將士圍攻益州,今晨剛剛得到前方的戰報,他們的攻勢很是順利,估計今明兩天就能拿下益州,”

跪着的男子遲疑的說道:“這時候將他殺了,或許會影響戰局呢。”

不是或許,而是肯定!戰前換將原本就是大忌,更不用說這已經不是‘換將’,而是在殺將了。

基於自己的身份,那男子不敢質疑寧太妃好好的為何要下令殺死一命能幹的將領,卻不得不提醒她一些‘事實’。

寧太妃挑起一邊的眉毛,淡淡的說了句:“那又如何?如果我連一個小小千戶的性命都不能做主,就算拿下了益州、最後佔據整個西南,又有什麼意思?”

這一輩子她已經過得夠失敗了,唯一的願望便是‘隨心所欲’,如果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達不到,那她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索性跟那個‘賤人’同歸於盡豈不是更好?

男子一噎,他在寧太妃手底下做了近二十年,自以為早就了解這位主子的性情。但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寧太妃竟、竟是這麼一個任性、無理取鬧的女人。

只為了自己‘如意’,她全然不顧王府的大局,更不考慮前方戰局的態勢。彷彿這一切,在她看來都如同兒戲一般。

問題是,這不是兒戲啊,且不說王府為了這次起事準備了多少年,單說如果失敗了,他們妥妥都是逆賊,好一點的話只一人受死,慘一些的話就是九族都要被收拾呢。

男子不怕死,卻也不想死地不清不楚!

猶豫再三,男子還是壯着膽子說了句:“太妃,益州對咱們的大業至關重要,呃,何不如等曹肅將益州攻打下來,然後、然後再、再——”

他說不下去了,雖然與寧太妃之間還隔着一道屏風,但他卻能感受到太妃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以及那種令人心顫的氣勢威壓。

男子緊張的吞咽了口唾沫,垂下頭,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寧太妃鮮紅的指甲輕輕敲着椅子扶手,篤、篤、篤,聲音很輕,但聽在那男子耳中卻似重錘一般。

他的神經甚至隨着那輕微的敲擊聲而緊繃著。

良久,寧太妃才收回手指,淡淡的說了句:“讓人手腳麻利些,最遲後天中午,我的案頭就要擺上一顆人頭。”不是曹肅,那就是你,或者執行暗殺計劃的‘暗二十九’。

後頭那句話寧太妃沒有明說,可男子心裡非常明白。

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下來,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因他低垂着頭,那些汗珠兒又從下巴直接滴落在地上,青石地板上綻開了一朵朵暗色的小花兒。

“是,屬下謹遵命!”

事關自己的性命,男子不敢再多言,以額觸地,堅定的應道。

第二天清晨,益州八百里快馬送來了一個匣子,寧太妃親自瞧了,滿意的直點頭。

而後她一個人去了那間破敗的小屋,什麼都沒說,只將匣子里的東西展示給了床上癱坐的男子。

“……”男子的一雙眼睛瞪得幾乎掉出眼眶,瘦削的身子如同秋風中的枯葉,劇烈的顫抖着,喉嚨里發出咕咕咕的響動。

“噗~~”

最後男子噴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頓時昏死過去。

看到男子這般反應,寧太妃無比確信自己猜對了。旋即便是一股從未有過的輕鬆。

二十多年了,她恨、她憋屈、她百般算計……表面上她有多麼的富貴,心底里便有多麼的痛苦。

痛苦得她都要麻木了。

此時終於出了那口惡氣,她覺得自己彷彿重新活了過來。

端起方桌上的茶壺,壺裡的茶水早就涼透了,寧太妃掂了掂,唔,還挺沉的,裡面的水應該不少。

她走到床前,揭開茶壺蓋,手腕一翻,將茶壺裡的水全都倒到了男子頭上。

男子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昏厥的意識也在冰涼茶水的刺激下蘇醒過來。

充血的雙眼彷彿野獸般狠狠瞪着寧太妃,咬着牙齒一字一頓的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寧太妃隨手將茶壺丟到一旁,哐當一聲,白瓷茶壺被摔得粉碎。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後又隨意的將帕子丟掉,“你我心知肚明的事,你又何必多次一問?”

男子卻似受了刺激,凄厲的怒吼:“寧氏,你為甚要這般做?他、他是無辜的!”

寧太妃唇角噙着一抹微嘲,“無辜?姓蕭的,我堂堂世家貴女遠嫁西南,全心全意的想要做好這個安南王妃,可你又是怎麼對我的?你還有臉說‘無辜’?”

明明她才是最無辜、最可憐的那個人才對!

當年她滿懷新嫁娘的羞澀與對新生活的期許嫁入安南,結果呢,丈夫為了什麼大業,防她像防賊一樣。

又擔心生出嫡子會被朝廷留在京城做‘人質’,寧肯跟個低賤的土人偷偷生孩子,也不肯與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安南王妃同房……

二十多年來,寧太妃受盡了委屈和薄待,現在她不過是想將自己受過的痛苦回敬給‘罪魁禍首’,這個害了她一輩子的男人居然還好意思罵她‘毒婦’?怪她‘濫殺無辜’?!

“……你、你也不能這麼做呀。”

男子稍稍恢復了些理智,扯着嗓子喊道:“撇開那孩子的身份不提,單是目前的局勢,咳咳,你知不知道,益州對王府有多麼重要?”

許多人都猜測王府第一攻打的目標是水西,其實不然,男子給寧太妃制定的計劃,是直接拿下益州,然後靠着益州的有利地勢和豐饒物產跟朝廷周旋。

據男子估計,一旦他拿下益州,憑藉王府在益州幾十年的經營,至少能跟朝廷耗個三四年。

三四年的時間,王府耗得起,朝廷卻耗不起。

大齊王朝疆域遼闊、四方邊境皆有不安分的鄰居,朝廷根本無法集中全部兵力來平定一個小小的益州。

而王府卻能以益州為中心,想四周擴張勢力,最終將整個西南拿下來。

由此可以看出,益州對於王府謀劃整個大局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否則他也不會把曹肅派過去!

“重要也好,不重要也罷,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嘛?”

寧太妃說得那叫一個輕鬆,沒有絲毫的後悔、愧疚,且聽她的語氣,彷彿‘大業’什麼的不過是個她打發無聊時間的玩意兒。

能成,自然是千好萬好。

如果敗了,那也沒什麼關係!

“你、你~噗~~”

男子對上寧太妃玩世不恭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接連噴了好幾口血。

雖然沒有立時昏死過去,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就差那麼一點,他或許就會直接氣死。

寧太妃發現了這一點,非常‘體貼’的又補了一刀,“不過你放心,小烏龜還活着,且以他‘憨直’的本性,就算失敗了,朝廷清算王府的時候,也會留他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