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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謹之下鄉去了,沒有引起太大的波動,縣城依然平靜,至少表面上如此。路

縣衙里,孟復這個主簿全權代理縣令的職責,只是烏撒縣很小,一半的百姓都居于山林,那些地方,有土司、頭人統領,官府根本就插不進手去。

即便是縣城,也有六大家族把持,縣衙和縣令基本上就是個擺設。出了小事百姓不會找上官府,出了大事,呃,這些年貌似也沒有什麼大事。

刑事訴訟什麼的沒有,打架鬥毆什麼的鬧不到縣衙,賦稅徭役什麼的還不到時候……所以,孟主簿的日常並不繁忙,只能繼續整理手頭上的卷宗、賬冊,順便處理處理府城、京城下發下來的公文。

原本孟主簿還想整理一下縣衙的刑獄卷宗,結果剛提出來,還不等下頭書吏將卷宗整理好送來,‘重病’的馬縣丞便來了。

頂着一張慘白的面孔,手絹捂在唇邊咳嗽不斷,馬縣丞卻異常‘一心為公’的表示,“縣尊臨行前反覆叮囑,讓某與孟主簿同心協力,共同分管縣衙諸事。縣尊如此器重某,某定不能辜負了縣尊的厚望。”

孟復撇了撇嘴,心道:你騙誰呢?

大人這都走了好幾天了,你早不來‘分管’、晚不來‘分管’,偏偏在我準備插手刑獄的時候跳了出來,你確定你是來分管,還是來爭權的?!

心裡吐槽,面兒上孟復還要做出感激又佩服的模樣,“馬縣丞還病着卻不忘公事,真真忠君體國,堪為我等的楷模啊。”

馬仲泰裝模作樣的咳嗽幾聲,連說‘不敢’,但還是順勢從孟主簿手中分走了一些差事。

孟復牢記齊謹之臨行前的吩咐,沒有跟馬仲泰硬頂,只冷眼瞧着,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謀劃。

但,讓孟復沒想到的是,馬仲泰回到縣衙後,卻沒有任何出格的言行,而是像個‘稱職’的縣丞,兢兢業業的辦公。

趕上哪天心情好了,馬縣丞還會主動提點孟主簿幾句,落衙後,偶爾還會熱情的邀請孟主簿、周先生等‘同僚’去縣城唯一的酒樓翠竹樓小酌。

孟、周兩人去不去的另說,馬仲泰卻是做足了‘示好’的架勢。

就連齊謹之的鐵杆捕頭劉虎,馬仲泰也釋放了足夠的善意。

按照大齊底層官員的職權分派,縣丞主管刑獄、治安、緝盜等事務,劉虎劉捕頭便是他的直系下屬。

過去十多年間,烏撒縣衙的捕頭都是由馬仲泰的心腹許四擔當,三班衙役里,馬家的人也佔了五分之三。

齊謹之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將馬家在縣衙里的人趕了出去,然後換上自己的人。

換做任何人,對於這樣的情況,即便不敢反對齊謹之的安排,私下裡對上劉虎等衙役,也絕沒有好臉。

馬仲泰卻沒有這麼做。

普通百姓見了,少不得要贊一句‘馬縣丞好涵養’。

而深知馬仲泰性情的人,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給孟復、劉虎等人點了一排蠟燭。

不管私底下如何,表面上,烏撒縣衙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和諧。

前衙和諧,後衙也一片安寧。

孫傳棟果然能幹,領了顧伽羅的命令沒幾天,便尋到了合適的木匠,謝氏商號那邊送來了上好的雞翅木,據說是雲南本地的特產,價格不高,木質卻極好,非常符合顧伽羅的要求。

顧伽羅看了謝家掌柜送來的樣品,深覺滿意,將木材全都交給孫傳棟,讓他全權負責訂製傢具的事宜。

孫傳棟歡喜的接了差事,天不亮就出去,要麼去木匠的工坊盯着匠人及其學徒做活,要麼去茶館、酒樓溜達。

他年紀尚小,個頭不算太高,且整日里在外頭亂跑,人都晒黑了,再換上黑色寬邊的衣褲,操着半生不熟的西南官話,還真有幾分本地人的模樣,打聽起消息來也格外的容易。

“……翠竹樓是馬縣丞娘子的產業,已經開了十多年了,在烏撒頗有盛名。”

孫傳棟垂手站着堂下,隔着一道屏風,細細的回稟着。

“馬縣丞是苗人,他的娘子應該也是苗人吧。”顧伽羅用肯定的語氣問着。

孫傳棟點了下頭:“是,小的聽說,馬縣丞的娘子是水西苗寨的人,祖上在高祖時下山,取漢姓朱,是當地的大族。”

“唔,你繼續說吧。”顧伽羅暗暗記下了這個人。

“馬縣丞與其妻朱氏結縭十五六年,育有三子一女,除女兒外,三子皆在水西官學讀書。”孫傳棟接著說道。

水西的漢化程度很深,又有水西大營坐鎮,治安穩定、經濟繁榮,遠比烏撒這樣的小縣城好許多。

馬仲泰崇尚漢學,把兒子送去官學一點兒都不奇怪。

顧伽羅理解的點了下頭。

孫傳棟又道:“另外,烏撒最大的商鋪亦與朱氏有些關係……”

正說著,外頭響起了細微的說話聲。

孫傳棟下意識的停了話頭。

顧伽羅蹙眉,揚聲道:“誰在外頭?”

話音未落,原本守在門外廊下的夏至走了進來,繞過屏風,行至羅漢床前,輕聲回稟:“大奶奶,外頭有位自稱馬縣丞娘子的婦人求見。”

顧伽羅:“……”

朱氏是屬曹操的吧,怎麼剛提到她,她就來了?!

思忖片刻,顧伽羅道:“有請。”

最近馬縣丞表現‘良好’,這會兒人家娘子又客客氣氣的來求見,顧伽羅若是避而不見,倒顯得失禮了。

夏至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顧伽羅將孫傳棟打發出去,又對紫薇道:“去隔壁看看,如果段太太得閑,請她過來一起說說話。”

段氏是本地人,又精通苗、彝等民族的語言和風俗,有她在旁邊,顧伽羅也會覺得心安。

不多時,段氏便匆匆的趕了來,與顧伽羅見了禮,便在下首西側的椅子上坐定。

“聽說朱娜依來了?”段氏一臉凝重,眼中還有隱隱的戒備。

顧伽羅心裡微驚,暗道,莫非這朱氏還有什麼‘故事’?

與段氏相處了幾個月,顧伽羅對她多少有些了解,段氏外柔內剛,性格堅韌,雖是漢人,卻有着夷族女子的膽氣和豪爽。

哪怕是路上遭遇截殺的時候,段氏也能盡量保持冷靜。

可似眼下這般緊張,顧伽羅還是頭一回見到呢。

“娜依?”顧伽羅不動聲色,故作不解的問道:“這是朱氏的閨名?可有什麼涵義?”

段氏點頭:“娜依在苗語里是芍藥花的意思。”

兩人正說著,外頭的小丫鬟通傳道:“馬家太太來了!”

“快請!”

顧伽羅起身,臉上已經堆起了標準的微笑,“這位便是馬縣丞府上的太太吧?”

夏至引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婦走了進來,那美婦穿着漢家的襦裙,只是綉紋的顏色很是艷麗,頭上梳着隨雲髻,鬢邊簪着金步搖翠玉釵,打眼一看,就是個尋常漢家貴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