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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肆虐了近十天的大雪終於停了下來。

天空的烏雲散盡,明媚的陽光無遮無攔的照射人間,鮮艷的金色照在屋頂的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百姓們卻並不在意,闔家上下高高興興的忙活着打掃庭院、清理屋脊上的積雪。

城外的官道已經被官府的差役清理出來,城外的木柴、米面、雞鴨禽蛋等物資終於又能通暢的運送進來。

被大雪封鎖了小半個月的京城,終於恢復了往昔的熱鬧與生機。

齊謹之行色匆匆的回到文昌胡同,先去萱瑞堂給父母請安,然後又跟着父親去了書房,父子兩個關上房門密談了許久。

直到掌燈時分,齊謹之才帶着一身的疲憊走回沉香院。

“大爺,可用過晚飯了嗎?”

顧伽羅穿着家常的小襖,親自幫齊謹之褪去外袍,遞給他一碗熱熱的薑湯,關切的問道。

齊謹之喝了兩口薑湯,姜特有的辛辣味道刺激着味蕾。湯水滑過口腔進入腸胃,他頓時覺得肚子里熱乎乎的。

“在外頭用過了,”

齊謹之大步進了西次間,一屁股坐在了大炕上。

他衝著顧伽羅使了個眼色,顧伽羅會意將紫薇等一眾丫鬟都打發了出去。

“怎樣?事情還順利嗎?”

顧伽羅坐到大炕的另一邊,半邊身子靠在炕桌上,急切的問道。

齊謹之微微頷首。齊家的暗衛出動。根本沒有失敗的可能!

不就是三百里外救一個人嘛,一道飛鴿傳書將隱在莊子上的人馬撒出去,不到三日便完成了此事。

顧伽羅先是一喜。旋即眼神又暗了下來。

齊謹之辦成了那件事,也就是說,大師所謂的計劃中確實另有計劃,而他們夫婦也確實被大師利用了。

如果她真的按照大師的意思,毫無保留的去執行,那、那……

一想到自己全心信賴的長輩會算計自己,顧伽羅的心就會針扎般的疼痛。

或許大師沒有想過傷害她。事實上,那個所謂的計中計也確實不會損害顧伽羅的利益,但這種被隱瞞、被利用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顧伽羅甚至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齊謹之見顧伽羅情緒低落。放下薑湯碗,柔聲勸道:“其實,咱們也沒有什麼實質的損失。而且,大師也沒有安排你去做十分艱難的事情。”

不過是幫忙演了幾齣戲。順便借用齊、顧兩家的消息網絡和人脈做了幾件小事罷了。

就算妙真的計劃失敗了。宮裡追查下來,齊謹之和顧伽羅也不會受到株連。

顧伽羅明白齊謹之的意思,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與大師原就是兩姓旁人,大師待我好是情分,沒有把真心託付也是正常,我、我不該奢求太多。”

說句不好聽的。妙真是什麼身份,她顧伽羅又是什麼人。人家對她好那是抬舉她,就算是利用、欺瞞,那也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

顧伽羅只是覺得傷心、失望,畢竟她真的將大師當成了自己的長輩,結果現實卻是這般的冷酷。

一時之間,顧伽羅都不知道,除了自己的血親和丈夫,她還能相信誰?!

齊謹之眼底閃過一抹心疼,想了想,轉移話題道:“對了,今個兒朝會,聖人封皇孫為郡王,加封外公為承恩公。”

顧伽羅微驚,“聖人這是認定太子已經遇害,所以想補償東宮和馬家?”

齊謹之搖了搖頭,露出神秘的笑容,“不,聖人還沒有放棄尋找太子爺,他這麼做,是想警告那兩三個蠢蠢欲動的皇子。當然也有安撫馬家、提醒朝臣的意思。”

最近京中的氣氛太詭異了,太子爺失蹤,文武官員人心浮動。東宮系的人自是惶惶不安,而大皇子和五皇子的擁躉者們則暗地裡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屆時黨爭日益激烈,朝局動蕩。

這是聖人不想看到的,也是他無法忍受的。

偏偏這時北地鬧了雪災,地方上流民、變亂不斷,聖人為了穩定局勢,不能使用雷霆手段壓制兒子們的野心。

所以,聖人目前只能以這種迂迴、隱晦的方式提醒勛貴和朝臣們,誰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顧伽羅理解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齊王呢?聖人對他可有什麼反應?”

齊謹之道:“聖人藉著他吸食神仙膏的事狠狠發作了他,罰俸一年,勒令他閉門思過。何時徹底戒除毒癮,何時才能出來!”

顧伽羅蹙眉,“我怎麼感覺聖人似乎並沒有完全懷疑齊王?”

所謂罰俸和思過,表面上是懲罰,可細細一想,又何嘗不是一種保護?

聖人直接將齊王隔出了是非圈,想必坊間關於齊王的流言會很快消失吧。

齊謹之眼中閃過一抹激賞,他的阿羅總是這般聰慧。

顧伽羅見他笑了,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心情也好了幾分。

然而一想到妙真大師,她還是高興不起來,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大爺,你說,她會不會直接朝聖人下手?”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顧伽羅若是再猜不出妙真的真正意圖,那她就根本配不上‘聰慧’的評語。

齊謹之變得嚴肅起來,思考良久,方緩緩將他與父親在書房的討論說了出來:“肯定會,但她不會親自動手,而會讓某個皇子出手。”

妙真想報復皇帝,最好的辦法不是親自殺了他,而是讓他死在摯親骨肉的手裡。

前者只是消滅了皇帝的,而後者則是連同他的精神也一起摧殘。

顧伽羅神情晦澀不明,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原以為,聖人和妙真是兄妹情深,是皇室中難得一見的真感情。

結果卻是那樣的殘忍與不堪。

隨着真相一點點的被揭露開來,顧伽羅愈發覺得人心的可怕和人性的醜陋,所有美好的東西幾天之間全都化作了烏有。

顧伽羅甚至覺得自己的心理變得陰暗了許多,陽光什麼的,對她已經十分陌生和遙遠了。

就在齊謹之夫婦討論的當兒,深宮之中,甄美人,也就是那個建議聖人請高僧做法事的女子,正無比恭敬的迎接聖駕。

溫暖的房間里,布置算不得多麼豪華,卻很是溫馨。角落裡的紫銅博山爐裊裊的吐着輕煙,絲絲縷縷的異香飄了出來……

ps: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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