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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濤準備了一下,緩緩道:“雨夜之事你應已知道,我便從後面說起。那夜我帶人救火,但火勢太大根本救不下,很快便有四季宗來人封鎖了碧溪院,我才發現晴晴不見了。後來,我在府中一座偏遠院落牆角處找到了她,晴晴全身濕透正發著高燒。兩天後她醒了過來,神智便已經不清楚了,晴晴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一直大喊着兇手、畜生,滿臉恐懼。”

他眼中流露一絲痛苦,口中卻無半點停頓,“我很快意識到,晴晴或許看到了什麼因而受到驚嚇,所以我去稟報給二爺,請他找大夫治好晴晴,或許可以查出究竟是誰害了夫人與老夫人。但我沒有想到,在我離開清心竹院不久,二爺便帶人將我拿住,並從我房中搜出了大量財物,以盜竊府中財物之罪將我打斷了四肢驅逐出府。”

“這些天斷骨很痛,我只能想些事情分散精力讓自己好熬一些,回想此事便越發覺得很不對。二爺是想仗殺了我的,只是因為四季宗弟子在才沒有做的太過。”李濤停頓了一下,目光看向莫語,“在你進入浴血平原前,二爺的反應便已讓我起疑,你此番遇險,與他有沒有關係?”

莫語吸了口氣,他手上靈光微閃已多出四張閃爍靈符,“一張夾藏在莫良給我存放紙錢的空間袋中,另外三張分別林城、歡喜谷主與一名刺殺者手中。”

他沒說結果,因為他還或者,他們自然已經死了。

李濤輕輕嘆了口氣,“既是這樣,事情應該無錯了。”

莫語沉默幾息,道:“晴晴在哪?我去看看她。”

“隔壁房間,你小心些別離她太近,晴晴會害怕。”

他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李濤看着他背影,嘴角忍不住露出淡淡苦笑,他斷骨之痛難以忍受,愛女神智不清心中疼惜,但莫語所承受的,才是真正的錐心之痛吧。

“莫良,若你只是害他,或許還能保全性命,但你害了夫人、老夫人,便是自掘墳墓,死不足惜!”

院落不大,早年便被葯玄秘密購下,挖掘密道相通以備不時之需。因常年無人打理,院中長滿了腰深的青草,兩顆老槐樹綠葉蔥蔥,卻是生長的格外茂盛。厚厚的落葉與乾草在地面積了一層,腳步踩在上面微微下陷,泛出淡淡的枝葉腐爛味道。

面前房門緊閉,外面用生鏽的鐵鏈鎖着,門面經歷多年風吹日晒多處爆裂開來,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站在門外,莫語微微吸了口氣,伸手將房門推開,一股酸餿味道頓時撲面而來。他臉色沒有半點變化,邁步進入其中,便見一道瘦小的身影瑟瑟顫抖着躲在牆角,她身上衣服沾滿了泥土,披散的頭髮近乎將整張臉遮住,眼中滿是恐懼。

看着牆角的少女,莫語心頭生出一股酸澀,當初活潑美麗的女孩,如今竟變成了這般模樣。他上前一步,想要靠近看看她,李晴便突然尖叫起來,“不要過來!不要!”

莫語腳下一頓,他壓下心底湧起的愧疚,盡量使自己聲音變得柔和,“晴晴別怕,我是莫哥哥,我回來看你了。”

李晴身體微頓,她轉過頭來看着他,“莫哥哥......你是莫哥哥?不!不是!莫哥哥他死了,你是兇手!你是兇手!”

“晴晴別怕,我沒有死,我已經回來了,以後有莫哥哥在,就不會再讓人傷害你。晴晴,你好好看看,我真的回來了。”

許是他的聲音,喚起了少女心中某些記憶,李晴怔怔看着他,驚恐慌亂的視線漸漸變得平靜,她眼中“啪嗒”“啪嗒”落下淚珠,“莫哥哥,你真的是莫哥哥?莫哥哥我害怕!嫂嫂死了,林婆婆也死了,他放火,好大的火,我不敢去救,我好害怕!”

莫語急忙上前,絲毫不顧及她身上的臟污將她攔在懷裡,伸手輕拍着她的背,“晴晴別怕,有莫哥哥在,莫哥哥會保護你。”

“莫哥哥!”熟悉的懷抱與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讓少女繃緊的身體徹底放鬆,她用力的抱住他,便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的希望,眼淚滾滾而下,將她烏黑的小臉沖洗乾淨,打濕了他的衣衫。

這些時日來,李晴就像是在一個無法醒來的惡夢中,精神渾噩,心中每時每刻都充滿了恐懼。她努力掙扎着想要醒來,卻覺得自己越沉越深,心中漸漸生出絕望。

直到今日,莫語歸來,她才從這個惡夢中醒來。

或許在幾年前莫語救她脫離險境的那一刻,李晴心中便下意識把他視為最大的依靠。

她意識漸漸恢復清醒,猛地抬起頭來,哭着道:“莫哥哥,是莫良,是他想要玷污嫂嫂,被林婆婆發現,他竟然殺了婆婆。後來嫂嫂也死了,他去雜物間搬出了燈油,燒了整個院落。我躲在院子花叢里不敢動,我好害怕,害怕他把我也殺了!”

莫語身體有了瞬間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復過來,輕聲道:“晴晴別害怕,我已經回來,這些事情我都會處理好,你放心吧。”

說出了深埋心底的秘密,這些時日的折磨讓李晴在他懷中很快沉沉睡去,但她雙手依舊用力抓着他的衣袖,生怕自己睡著了,他便會再度離開。

她還在恐懼着,只怕任何一點動靜都會讓她驚醒。

莫語貼牆坐下,讓她可以睡的更加舒適,看着她被淚水打濕而越發顯得髒兮兮的小臉,很早之前的一些記憶湧上心頭。

“哥哥,哥哥你看我放的多高!”一隻只白羊如雲朵般點綴在碧青草浪間,他扯着風箏向前跑着,臉上純凈的笑容,是那麼開心。

黑漆漆的山林中,寒風呼嘯,空氣冷的嚇人。山洞草窩裡面,兩個小小的身影擠在一起取暖,手裡啃着挖來的堅硬山果。

“哥哥,我們會不會死?”較小些的弟弟撇着嘴,眼中儘是恐懼。

哥哥伸手攬住他,安慰道:“莫良放心,哥哥會一直保護你,我活着,便不會讓你死。”

寒冬飄雪的那一天,哥哥帶着弟弟,翻越了大片山林,背着他爬入四季城中。他扯住老婦人的衣擺,是那麼的用力,眼中滿是祈求。

那一日的情形他記得清楚,昏暗的天色,天空飄着鵝毛般的大雪,冷冽的寒風刀子一樣呼嘯着,落在臉上一陣陣的疼。

“婆婆,他們還小,救救他們吧?”

“我們孤兒寡母,怕要被人說閑話。”

“您若不救他們,他們會凍死的,婆婆您心最好,難道忍得眼睜睜看他們凍死。”

“這......好吧,先把他們帶回家再說。”

少婦轉過身來,她美麗的面龐上,綻放出一個溫暖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林嫂。

若她們當日棄兄弟二人不顧,他們撐不過那個雪夜,便要成為兩名被凍死的路邊乞兒,埋屍荒野。

但她們母女的善良,卻只換回今日被害死的下場!

莫語眉頭艱難皺在一起,他嘴唇輕輕顫抖,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他記憶中那個弟弟,在這一刻起,便已死去......

“吱呀”輕響中,房門被從外面推開,床上李濤張開雙眼,他眸子微微泛紅看着已熟睡過去的少女,感激道:“謝謝!”

莫語將徹底睡熟的少女輕輕放在他身邊,聞言緩緩搖頭,“歸根究底,是我虧欠了你們父女,應該道歉的人是我。對於你們受到的傷害,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言罷他轉身進入密道,從醫館柴房中走出。

葯玄坐在院中,他身上衣袍上落着一些露水,臉上難掩倦色,顯然昨日一夜都未曾休息。

莫語停下,拱手向他深深行禮。

“我那名弟子本就身患絕症,即便不遭意外,也絕活不過那一晚。但不管怎樣,既然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便應該付出代價。”

莫語臉色平靜,聞言點點頭,道:“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葯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沒有多言,轉身回房。

莫語走出醫館,看了一眼已徹底放亮的天色,腳下一踏地面青磚瞬間粉碎,在往來路人震驚目光中衝天而起,身影包裹在靈光中,呼嘯而去。

四季宗山門,試煉谷。

開闊谷地中佇立着一塊青黑色的巨石,十幾米高,約百米大小,便似一座被推倒的小山,下方深深沒入泥土中,便似自高處砸落所成。石塊的上方,卻被人以利器直接削切成平面,只是這些年來,在宗門弟子較量中受到了一些破損,表面略有凹凸不平。

距離巨石數十米外,周邊已站滿修士,依照出身與修為強弱在四季宗弟子引領下依次落座,彼此間小聲交談着。

“歷屆宗門大比,是我方圓數千里境內最為熱鬧的修鍊界盛事,而這一屆,必定最為火爆!”

“四季宗、昌運宗仇怨已結,雙方弟子必定要在今日拼個你死我活!”

“昌運宗陶戰老祖順利突破六階靈王,豈會坐視宗門顏面受損,若他出手,事情才是真的鬧熱。”

“今日終歸是門下弟子大比,兩大靈王強者應該不會出手,否則廝殺一起兩宗必有損傷,豈非要讓其餘幾宗漁翁得利!”

“金源道友所言不錯,不過即便是弟子階廝殺,也必定極其精彩,我等拭目以待就是。”

正對谷口主方,搭建木台上柳邊城居中而坐,左手側花龐、水之瓏、雪厲然依次落座,右手則是賀益山為首外宗長老。

身後則是以荀昭、凌雪、勛涼為首諸多內宗弟子,宗門大比,便是由他們出手登台較藝。

突然間,一道青光自遠方呼嘯而至,距離山谷尚有數百米遠便已落下,正是符寶宗青竹寶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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