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原本熱鬧的江邊碼頭倉庫，隨着這隊騎兵的出現，立刻變得安靜了下來。不少在碼頭做事的苦力，望着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衣冠**’，也充滿了畏懼之色。

對於這些苦力的敬畏，這些騎兵似乎沒什麼反應，到了江邊之後便放緩馬速。不時打量着江對面，甚至為首的二品‘**’，還抽出一個單筒望遠鏡觀察。

一直盯着他們的劉興華，也覺得有些好奇。這幫八旗兵，敢這樣明目張胆，觀察河面對老毛子的情況。這還真是稀奇事一件，他們不怕引起老毛子誤會嗎？

就在劉興華覺得，這些八旗騎兵行為有點不符常理之時。收起千里鏡的二品武將，突然看到站在倉庫前的劉興華等人，不知為何便騎馬走了過來。

心中有些警惕的劉興華，很快將手伸進了腰間。反倒是莫拉乎，打着眼色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直到那武將，帶着這些持槍的騎兵走到面前。

那武將突然翻身下馬，略顯激動的道：“莫大哥，是你嗎？我是鳳翔啊！”

這突然其來的問候，把劉興華也搞懵了。至於葛依乎等人，更覺得有些看傻眼。這到底什麼情況？這位朝廷將軍，竟然稱呼莫拉乎為大哥？

反倒是莫拉乎，困惑的望着這二品武將許久，最終有點驚訝般道：“你是翔子？富明阿將軍馬隊的翔子？你怎麼長這麼壯了？要不是額頭那道疤，我都不敢認你了！”

見莫拉乎認出自己，這位武將顯得很高興，聽到莫拉乎的話。卻有些激動般道：“真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還能見到莫大哥，你讓小弟我找的好苦啊！

說起這道疤，當年若不是大哥，只怕我早沒了。當年聽說你離開將軍府，我派人四處打聽過你的消息。可不知道，你到底去了那裡，讓小弟想報恩都找不到人啊！

真沒想到，我剛到瑗琿上任，便能碰到大哥你。現在想來，大哥肯定跟將軍通過信。來時將軍給我的信上，還說會有一個驚喜。看來這驚喜，便是能見到大哥啊！”

看着說話語氣有些激動的二品將軍，站在一旁的劉興華多少知道，眼前這個應該是瑗琿的新任副都統，竟然跟莫拉乎認識。聽這口氣，莫拉乎對其似乎還有救命之恩。

反觀莫拉乎也很高興般道：“當年蒙將軍開恩，准我回家侍奉雙親，我便回到了漠北當了獵戶。知道你們在南征北戰，我也沒敢打擾你們。我也沒想到，你都官升二品了！”

兩位曾經在戰場，結下生死情誼的戰友，在這江邊重逢自然有道不盡的話。可劉興華覺得，這個新任璦琿副都統，擁有如今的身份地位，還能不拘身份感恩莫拉乎實屬難得。

聽着這位曾經並肩作戰過的袍澤，如今已貴為一方將軍，莫拉乎也感嘆道：“好啊！看着你們一個個出人頭地，我也高興啊！只是，那些死去的兄弟，可惜了！”

似乎回想着當年浴血奮戰的歲月，莫拉乎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絲神傷之意。而鳳翔似乎知道，當年莫拉乎退出軍中，並非所說的侍奉雙親。

真正的原因是，其所在的親衛隊，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鬥。最終只有莫拉乎完好無損活了下來，其它的親衛隊成員，活下的也都重傷致殘。

這種獨活的滋味，讓莫拉乎最終選擇離開。而鳳翔同樣清楚，如果對方當年沒退出軍伍，或許眼下他也會是一方將軍。畢竟，莫拉乎當年很受依克唐阿將軍器重。

現在的黑龍江將軍壽山，能當上這個將軍，很大程度都是得依克唐阿的舉薦。而隨着壽山上任將軍之位，鳳翔這些老部將，自然都紛紛得到提拔重用。

明白自己勾起莫拉乎的傷心往事，鳳翔也趕緊道：“莫大哥，你這些年都在漠北，那為何此番到璦琿來了？還有，這些年青人都是你的部下還是？”

見鳳翔轉移話題，莫拉乎將眼眶中的淚水強行壓下，笑着道：“翔子，你現在也是堂堂的二品都統，以後還是叫我老莫好了，這大哥之名還是算了，我就一介獵戶而已。

此番來璦琿，是來買糧的。漠北糧價漲太快，幾乎一天一個價。因為我所需的糧食比較多，這才特意跑來這裡購買。原本想等將軍的批覆，再去你的都統府報道。

現在你在這裡，那我便直言相告好了。這位是我一個遠方親戚，從西洋那邊回來。看到漠河鬍子猖獗，便打算散盡家財，組建一個民團保境安民。

我老了，也就替他看看家，既然你是這瑗琿的新任都統，那將來我這個民團少不了要麻煩到你。興華，這是我曾經在軍中的老兄弟，以後你有什麼事，找他幫忙准沒錯。”

清楚莫拉乎是在替自己拉關係，那怕劉興華不太喜歡跟滿清官員打交道，卻也清楚結交這樣的邊軍重將，對自己有莫大的好處。

不習慣什麼下跪的劉興華，只能拱手道：“興華，見過都統大人！”

也許明白劉興華的傲氣，莫拉乎也笑着道：“翔子，我這侄子年青氣盛，又剛回到漠河。有些規矩，他不太懂，還望你多包涵一些。”

做為一方將軍，鳳翔自然看的出劉興華身上的軍人氣質，略顯認真的道：“莫大哥，當年是你把我從死人堆里救出來，你的子侄便我的子侄。

我也沒想到，今日會有緣碰到你。沒事，年青人有傲氣很正常。看你這子侄，一身軍人氣質，跟你當年只高不低。對了，你是在那國留的洋參的軍？”

劉興華再次拱手道：“回都統大人的話，興華回鄉前，是在沙俄那邊參的軍。後來看不慣上官欺壓邊境遺民，便殺了幾個老毛子的軍官，獨自逃回國內。

幸好爹娘在世前，說過在這邊的親戚，我便找到了莫叔。後來見漠河鬍子肆虐鄉里，便想着拉支民團，保一方百姓的平安，希望能過上安生些的日子。”

這話一出，鳳翔愣了一下道：“你是在沙俄那邊當的兵？”

隨着他的話音問出，莫拉乎卻開聲道：“翔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我能用性命擔保，我這位侄子跟老毛子，只有血海深仇，絕無其它問題。我雖老，眼卻不花！”

這樣一番性命擔保，讓鳳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道：“莫大哥，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老毛子的軍隊裡面，竟然還有我大清國的兵，多少有些好奇罷了。”

聽到這話，劉興華也清楚這個身份有些破綻，很快道：“都統大人所言有理，興華在那邊的時候，並非普通的士兵，而是沙俄軍官身邊的護衛。

因為擅長一身好槍法，被他們看中強征入伍。後來為了生活，也在那上校身邊待了五年。後來實在看不慣，他們欺壓邊境遺民的事情，憤然而起之下我射殺了幾位軍官。

最終逃進興安嶺，孤身一人逃到了漠河。並很幸運，在出來之後沒多久，便碰到了莫叔他們。後來，我便在獵戶村落了戶。此事，都統大人只需打聽一下便知虛實。”

很平靜的敘述出這些，其實經不起調查的假身世。劉興華清楚，要想讓別人相信他編造的身世，首先便是讓自己相信。所以，他眼神顯得很坦然。

曾經跟沙俄有過幾次交鋒的鳳翔，顯得很無奈般道：“莫大哥，你這個侄子，跟你當年有的一比啊！不過，你說你的槍法好，那能不能讓我見識一下呢？

我身邊這些親隨，槍法都還過的去。如果你能勝過他們，我便送你一份大禮，給你一個漠北的官身。反正漠河那邊，目前也沒朝廷的駐軍，一個外委千總我還有權做主。”

官身？對於這種官職，劉興華多少是沒興趣。在他心裡，對抗老毛子是頭等大事，推翻這幫‘**’侍奉的主子，便是他同樣想做的事情。

反倒是莫拉乎，眼前一亮笑道：“翔子，這剛見面，你就從我手上搶人，有些不地道哦！不過，一個八品外委千總，也確實算份大禮。興華，給他們露一手吧！”

見莫拉乎開聲答應，劉興華看了看那些同樣傲氣十足的將軍親隨。很平靜的道：“都統大人，就在這裡比嗎？要知道，河對岸只怕有人時刻有人盯着呢！”

這話一出，鳳翔也知道，這江邊是敏感地帶。真要在這裡進行槍術比試，少不了會讓對面的沙俄駐軍誤會。他雖痛恨老毛子，卻也知道自身實力不足！

很快鳳翔便決定，帶着莫拉乎等人回城，前往他所統領的邊軍大營比試。順便也跟莫拉乎，這位久別重逢的恩人，好好的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