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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書!”

司馬光看着老充頭遞上的《物種起源》,土黃色的硬封皮上印着獅子、老虎、狼、鹿、猴、雞等各種動物,正中央四個館閣體大字‘物種起源’,整個外觀渾然一體,看着就是一件藝術品。

“相爺,這是精裝本,價格賊貴,要五十倆一本。”

“五十倆?”司馬光接書的手一頓,疑惑看向老充頭。老充頭連笑道:“相爺放心,我豈會亂花錢,這精裝本,別人買是要五十倆,但相爺您、呂相公、伊川先生、文相公等等,是只收一百文的。”

“為一本書,花五十倆,不值得。”司馬光淡淡道,接過書本,連往書桌前走去。

“段海峰這可是個顛覆魔王呀,而秦仙傲同樣是魔頭,這兩人臭味相投,這本書的觀點怕是……”司馬光心頭忐忑激動,坐在書桌前,緩緩翻開書,目光一落不由一愣。

“此書禁讀!”

第一頁寫着這麼四個鮮艷的紅字宋體大字,而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又是禁讀?”司馬光心頭更重。

上一次《倫理學原理》也是寫着此書禁讀,司馬光自己雖然將整本書讀完,並沒有出任何意外和不適,可是儒家聯盟其他大佬,幾乎個個都受了傷,甚至韓絳就是死在那本書上面。

“上一次那本書是因為過於抽象,所以讀來費力費神,再加上觀點……這才讓人入魔,這一本……怎麼可能!”司馬光笑了笑,轉頭看向一旁:“康兒,這本書可能有些顛覆性的觀點,你注意一下,別陷得過深,以免勞神傷身。”

一旁司馬康疑惑看向司馬光,他雖然也捧了本《物種起源》,卻是普通本的。

“我這本書前面寫了‘此書禁讀’四個字。”司馬光說完。收回目光緩緩翻過這一頁。

“特別感謝!”這一頁是一篇前言。

“此書中的實例證明都是由一個奇女子提供,此女子叫做宇文柔娘!”一行字清晰明了出現以眼前。

“宇文柔娘?”司馬光一愣,宇文柔娘以**之身向太醫學習醫術,後嫁與王鞏。早年便頗有名聲,但是真正讓宇文柔娘名動天下的,是一件事——烏台詩案。

王安石執行變法時,變法不利,當時蘇軾曾寫了一首詩:

凜然相對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

恨到九泉無曲處,世間唯有蟄龍知。

這是一首借物抒懷的詠物詩,本是以此說明自己有檜樹一樣挺拔不屈的品格,可是被人變法派指控這首詩有不臣之意,因此引發了一系列的大獄和貶謫,不僅蘇軾自己被貶,司馬光等很多人也受牽連,而其中最無辜,也被罰得最重的是王鞏,被貶罰到嶺南去活受罪。

可是數年之後。王鞏歸來,居然如同年輕了幾歲一樣,而這原因便是跟着王鞏去嶺南的是他的愛妾宇文柔娘,因此蘇軾寫了一首讚揚宇文柔娘的詞。

“是那個‘此心安處是吾鄉’的女子么,她怎麼會和段海峰?”司馬光眼中閃過疑惑,隨即翻到下一頁,這裡是秦仙傲寫的‘前言’,這篇前言後就是段海峰的自序,司馬光讀着自序,漸漸神色凝重起來。

呂府後花園屋廊下擺着太師椅。呂公著坐在椅子上,他身前几上擺着茶具,呂公著悠閑的翻開手中精裝本《物種起源》,目光便是一凝。落在‘此書禁讀’四字上,微一停頓,便合上書,看向旁邊的僕人。

“去,點一爐香來。”

“是!”

很快檀香寥寥,呂公著喝了口香茗這才緩緩翻開手中書看了起來。漸漸的呂公著神色凝重,身體崩緊,過了許久。

“上茶!”“是!老爺!”呂公著閉着眼睛歇息了一下,喝了口熱茶,又讀了起來,很快,他身體再次崩緊,額頭冒出汗水。

“呼!”一口長氣從呂公著嘴中吐出。“上茶!”呂公著聲音有些嘶啞,眼中都是震憾的神色。

“他說的那些觀點,再怎麼亂來,也沒什麼,可是……”呂公著見多識廣,老謀深算,什麼觀點沒見過,《物種起源》中的觀點像‘物種並非一成不變的’,‘物種不是由上天創造的’等等,雖然顛覆了這樣那樣的觀點,可是呂公著不以為然。

他們這些做學問的,各派思想打架,或者相背,相衝突是常有的事,這算什麼。

“這本書不同,我從沒見過他派的觀點論證會如此詳細、充分、嚴密……”繁多而讓人心服口服的論證才是這本《物種起源》真正的威力所在。

時間流逝。

老僕人呂直受一直旁邊伺候,此刻眉頭也皺起了。

“老爺的心性,已經快達到了天塌不驚,上一次讀《倫理學原理》雖然出事了,可事後,反而心境更上一層,安安穩穩將那本書給讀完了。”呂直受看着呂公著,這時呂公著額頭白霧騰騰,手指微微顫抖着。

“老爺!”呂直受連添茶。

呂公著放下書,顫着手端着茶。“砰!”茶杯捏碎,呂公著微微閉了閉眼:“好一個顛覆魔王呀,直方,你猜這書寫的是什麼?”

“老爺,秦公子和段公子是上天降下的魔王,能寫什麼好東西。”呂直受笑道。

“不,他們寫得很好,老夫這一生中除了那本《倫理學原理》外,從未見過論證如此嚴密,又如此讓人大開眼界,明知不對,偏偏又覺得似乎是對的。”呂公著低聲說道。

若是讀別的學派的文章,理念,看到那些與自己的學派理念不同的觀點,呂公著可以輕易在腦中找到自己的信心,可是這一本……

呂公著目光落在書上,一個個字觀看起來。

“我曾搜集過大量事實……”

“雌雄異體的動物和植物……”

……

《物種起源》放在達爾文時期出版,那時生物學已經很不錯了,可是這個時代,這本《物種起源》雖然要證明的觀點,只是那麼一些,可是裡面涉及到的地理地質變化學、氣候學、遺傳學、生物學、物理學、化學等等各科知識是十分龐大而豐富的。

畢竟,這是證明《物種起源》,本身就是一個大得不得了的課題。畢竟每一個物種是怎麼變異進化的,這涉及到人類社會、自然地理、氣候、溫度、濕度,氣壓、各種其他的動植物相互之間的生物鏈,行為規則等等,知識面又怎麼可能小。

當然,這裡涉及的知識面再怎麼龐大,對普通人可能觀感不是很明顯。

畢竟知識,無論多麼偉大的發現,一旦說出來沒什麼,元素周期表不過如此,原子、質子、電子不過如此,可是在沒有發現前,第一次拋出……普通人沒多大感覺,可是呂公著是一個真正的思想家。

偏偏他想找《物種起源》的漏洞,這一來,想得就多,想得越多,就越震驚。

“要真正完全的駁倒他,就必須把他講的每一個知識點,而這些……”呂公著看着一個又一個冒出的各種自然科學知識,心頭擂鼓一樣,這些知識點都是他呂公著從來不知道的。

這很可笑。

一個學富五車,讀了一輩子書,思索了一輩子學問,並且真正成家立派,創立了范呂學派的創始人,居然在學問上還不及一個娃娃。

居然對自然還有着這麼多的不懂。

原本對自然界各種現象不懂,呂公著不感覺到有什麼不對,歷代先賢,現今的各派高手,像司馬光、程頤、歐陽修、王安石……有誰對自然界很了解?

可是段海峰懂、秦仙傲懂,並且以之為證據論證了一些讓人無法接受的觀點。

這一比起來,呂公著就看到了差距。

讀着《物種起源》,呂公著腦海中風起雲湧。

“錯了!他這裡一定是錯的!”

“不,他說得很有道理,這些是正確無誤的!”

“原來這種植物是雌雄一體,不對,生物怎麼可能有雌雄一體的,可是……”一個個理念在腦海中交鋒,呂公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此刻程頤府中。

書房中程頤雙眼泛紅,雙眼死死瞪着手中的《物種起源》一書。

“怎麼會這樣?”

“段海峰小小年紀,怎麼懂得這麼多?他這書中講的各種自然生物學識,是真的么?可如果是假的,那更不可能……”

不說書中的觀點,就是為了論證觀點涉及到的各種知識就讓程頤一次次心中震憾,程頤絕不認為這些都是段海峰編造的,畢竟段海峰是武道界的人,是曾半年三入閣,在長生訣上做出過巨大貢獻,在性本觀上產生的影響將來絕不會亞於董仲舒的人。

這樣的人,不可能去做假,即便有假,只能是他學問不到,而不是故意做假。

“就算他這些學識都是弄錯了,可是我們要想推翻……”程頤搖着頭,這些書中涉及的生物學、地理地質學、氣候學、遺傳學等等,要想第一個發現,弄明白原理很難,可是被發現了後,要想證明書中有沒有講錯很容易。

“既然他裡面講的基本不會錯,那豈不是說,他的觀點是正確的……”

程頤咬牙一頁頁讀着,瘋狂的在心中思索各種可能,尋找書中論點的漏洞,忽然他猛的一顫——“人是由猴子變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