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出得門來，李世民向李元霸笑道：“三弟豪氣過人，愚兄慚愧。”

李元霸道：“適才是一時義憤，這才脫口而出，小弟有些莽撞了。”

李世民擺手道：“不妨事，叫你來原本就是激勵父親，增加父親的信心，你剛剛這樣一說，已經是大有助益。”

李元霸看他一臉不開心，知道沒有說動李淵，滿腹雄才大略，一心要讓李府一統天下成王霸之業的李世民，自然有些失落。

他忍不住安慰道：“二哥，我看父親也不是不動心，只是覺得時機未到吧。”

李世民精神一振，問道：“元霸這話怎麼說？”

李元霸在天下大勢上哪有李世民清楚，當下只得含糊應道：“剛剛父親不是吩咐了，過了年來春就要打歷山飛，依我看，父親也是要徹底肅清後患，然後才能起兵西向去奪關中吧。若是不然，咱們前腳出兵，後院就失火，只怕立刻軍心大亂。”

李世民搖頭道：“歷山飛雖然厲害，不過是草寇土匪，不算什麼危脅，父親要去剿滅他，又早早放出風聲……”

李世民若有所悟，突然閉嘴不語。

李元霸呆了一呆，也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也不好追問。

倒是唐儉此時回過神來，等他兄弟二人說完，卻上前對李元霸笑道：“向來聽說元霸你勇力膽略過人，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李元霸知道這傢伙不是什麼好鳥，自己剛剛當著李淵的面折了他的面子，只怕此人要找回場子來才肯罷休。

果然唐儉又道：“不過元霸數次出征，打的都是賊寇，那賊寇怎麼能和突厥比？若是有一天元霸領兵到了草原，親自領教一下突厥人的騎射，倒時候捷報傳來，咱們才好再為元霸慶功祝賀啊！”

唐儉滿臉刻薄，嘴上說的慶賀，其實卻是擺明了李元霸只能打打普通賊寇，沒有能力與突厥騎兵較量。

李世民輕咳一聲，拉着唐儉大步而行，一面走，一面笑道：“元霸不要聽他胡說，這人就是愛亂嚼舌頭。”

李元霸倒並不在乎唐儉的態度，只是覺得眼前諸人都怕了突厥，心中委實不爽。

當即向著李世民與唐儉的背影叫道：“二哥給我做個見證，小弟將來必領騎兵，去橫盪草原。”

李世民含糊答應，拖着要轉身答話的唐儉大步離開。

他此時雖然一心只想奪取隋朝天下，不過對唐儉害怕突厥也是不滿，只是當著李元霸的面，不想與唐儉爭吵罷了。

他二人遠遠離去，李元霸也要轉身折回自己住處，卻見裴寂一身嶄新的緋袍，手中持仗慢悠悠信步而來。

李元霸與此人撞了個對臉，雖然看不慣對方倚老賣老，卻也只得原地停住腳步，向裴寂請安問好道：“見過世叔。”

裴寂嗯了一聲，見李元霸轉身要走，便向他問道：“賢侄，剛剛聽到，你要到北面打突厥人？”

李元霸沉聲道：“突厥人也不是三頭六臂，小侄一定要去見識一下。”

裴寂冷哼道：“無知小兒，突厥人連文皇帝也對付不了，大隋極盛時也沒有辦法，憑你又能有什麼作為？我一定要和唐公說，禁止你去胡鬧。”

李元霸怒極，看着滿臉倨傲之色的裴寂，恨不得在對方臉上狠狠扇幾個耳光。

當下卻只能忍耐，默不做聲罷了。

此人河東世家首領，身任晉陽宮守，李家在太原用錢的地方很多，這人從宮中偷偷搬運庫存財物給李淵使用，況且與李淵私交極好，李家子弟都以叔父相稱，對方訓斥幾句，只要不是太過分，李元霸也只得聽聽罷了。

當下與裴寂別過，心中只是奇怪，他與裴寂交往很少，也只是唐公府中大宴時見過幾次，請安問好沒有失禮過，不知道為什麼此人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

裴寂信步入房，他與李淵熟不拘禮，見了房便大大咧咧坐下。

李淵見他到來，也很是歡喜，立刻命人上茶。

見裴寂神情有些鬱郁不歡，李淵極是關心，問道：“老友，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了？”

裴寂接過白釉茶盞，隨手放在一邊。一個美艷侍女立刻過來，站在裴寂身後，輕輕捶打他後背。

裴寂又悶了半天，方道：“剛剛遇到元霸，後生家說話莽撞，我訓了他幾句。”

李淵這才釋然，笑道：“這算得什麼，不僅是三郎，大郎和二郎你也隨意訓得，你與我是知交老友，訓他們幾句怎麼了。”

裴寂也是一笑，答道：“訓幾句不算什麼，只是元霸的脾氣太莽撞了。”

李淵眉頭一皺，問道：“老友請仔細說說。”

裴寂等的就是這一句，當下一五一十，講李元霸在河東行事霸道，鞭打官員，得罪很多世家的事添油加醋一番，向著李淵一一道來。

再提到李元霸與唐儉賭約一事，裴寂道：“年輕人不知深淺，我只怕元霸這脾氣，遲早要給你惹出禍來。”

李淵靜靜聽完，起身拍拍裴寂肩頭，笑道：“年輕人么，你我當年時，還不也是這樣？”

裴寂面露尷尬之色，答道：“不錯，不過元霸……”

李淵止住他話頭，又道：“我看元霸粗中有細，年輕人犯些過錯也很不錯，總比墨守成規要更好一些。我看此子非池中物，武藝高強不必說他，處事其實也是依理而行，並沒有大錯。老友，咱們且讓他自己折騰一下，到看他是否當真能成為我李家的千里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