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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大內禁中並不靜謐這裡四處可以見到提着燈籠走動的內侍時不時還能出現幾個穿紫着緋的大臣。盛世之下無宵禁連帶宮中下鑰的時間也晚了很多換作前朝只怕是趙佶要晚間出宮到時候就進不了門了。

匆匆入了宮門趙佶一行還沒到福寧殿便有內侍匆匆迎候了上來深深施禮後稟報道:“聖上政事堂何相公、阮相公、鄭相公都已經在福寧殿等候多時了。小人原本想瞞着三位相公孰料他們說有大事耽誤不得小人只得差人去外頭……”

“好了朕不會怪罪於你!”趙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腳下步子又加快了一些心中着實感到不可思議。如今政事堂僅剩三人尚書左右僕射盡去算得上是群龍無而百官中對那兩個位子虎視眈眈的人不在少數。要不是他心中還有顧慮斷然不會讓相次相之職空缺那麼久但是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暫時將就了。

可是這麼晚的時候究竟有什麼事要勞動三位執政一起在那裡等他而且還一刻不能耽誤地差人去報信?

帶着滿心疑惑進了福寧殿趙佶就對匆忙上前行禮的三人微微頷示意他們不必拘於禮數。落座之後他也不忙着先問而是用目光在三人臉上掃了一圈而這一看果然看出了些許端倪。

何執中是鎮定中帶着幾分驚惶阮大猷倒是表情不變而鄭居中那得意的眸子一看分明。這三位宰輔如此神情各異究竟是什麼事?

“三位卿家連夜求見究竟是為了什麼大事?”

聞聽天子問底下的三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阮大猷和鄭居中同時保持了沉默而何執中不得不硬着頭皮站了出來。要說今晚的事以他立場最為尷尬因此在都堂中看到那份奏章開始。他就有了告病的打算但經不起阮大猷一番曉以利害他又想保全兒別身上的富貴最後只能選擇了和兩人一起來福寧殿面聖。

當著趙佶炯炯的目光他便呈上了那一封奏疏待內侍轉交的時候方才沉聲道:“今天傍晚給事中趙鼎的摺子已經到了裡頭彈劾宣和殿學士蔡攸七大罪。其中第一條便是勾結遼人出賣朝堂機密。臣和阮鄭二位計議了一陣雖然不知道其中內容是否屬實但趙元鎮乃是奉了聖上旨意前去代州查案因此不敢怠慢所以憊夜來見還望聖上恕罪。”

又是勾結遼人?

關於先前代州馬案地經過趙佶並非一無所知畢竟這案子鄭居中親自經手又是滿京城的風言風語。都已經好一陣子了。但是。儘管審案的時候牽扯出來一個蔡字畢竟不能光憑這一點定人罪名所以他心存懷疑。卻沒有輕信。然而這一次何執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趙鼎彈劾蔡攸那麼事情便就此急轉直下!

他也顧不得聽何執中在說什麼徑直將奏摺展開詳詳細細地看了起來。而何執中略說了幾句抬頭見天子官家臉色鐵青地埋頭看奏本索性不再多說退後一步眼觀鼻鼻觀心地思考對策。

對於他來說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引起天大的麻煩。畢竟他和蔡京的關係太近了。父罪必會禍延子孫而蔡攸若是有罪蔡京這個當父親的同樣逃不掉倘若趙鼎真的查到了真憑實據那麼蔡攸這回就全都完了。而他何執中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住自己不要陷入到此事當中。可即便是這麼一點小小地要求也有可能是辦不到的。

“真真是天下最大的奇聞!”

儘管趙鼎墨跡淋漓洋洋洒洒數千言。但是趙佶還是很快看完了臉色亦一變再變最後定格在了驚怒之上。雖說他寄希望於用蔡攸平衡朝中勢力然後免去蔡京的相位但從心底來說對於昔日還算是看得順眼的蔡攸他並沒有完全過河拆橋的意思——宣和殿學士的職位雖說清貴但畢竟只要沒有宰相或是其他的頭銜就不能真正涉手實務到時候讓蔡攸頂着這個名義幹下去也就成了而這樣的話天下士林的聲音也能夠更小些。

但是趙鼎在這奏章上寫地事情也太驚人了——勾結遼人姦細私通外國甚至是和南京魏王耶律淳暗通款曲這樣地罪名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個死字何況一個蔡攸?從這奏章上他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狂熱無疑在寫奏摺的時候趙鼎肯定是非常冷靜地這從那工整的小楷上就能夠看出來。而以他從前對此人的印象來看說是平白無故構陷大臣絕對不可能。

趙佶的神色變化鄭居中都看在眼裡而聽了那句充滿着驚怒和不安的話他沉吟片刻便站了出來:“聖上趙元鎮這封奏摺是通進司呈遞進來的。以臣之見事關重大為免消息泄露驚動外間大臣也為了防備萬一乞聖上立刻下旨讓有關人等三緘其口。臣等三人先前商議過已經讓通進司眾人先行留在司院之內只是這畢竟有違規矩還請聖上……”

“罷了這個時候還管什麼遮口!”趙佶恨恨地一拍桌子厲聲吩咐道“既然趙元鎮是循正途將此奏疏送上來的便沒有欺瞞天下人的意思朕若是遮掩豈非還及不上一個臣下?不必多說了!”

鄭居中原本只是因為謹慎方才提出此議見皇帝駁斥便沒有再碰釘子的興緻而阮大猷原本就存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思自然更不會站出來多事。只有何執中站在原地進退兩難神情越來越尷尬幾乎都想立刻找個緣故退出。

“朕自即位以來即便不能算是勤政愛民至少事事親為還是有地不管是頒布政令還是整軍開疆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為了國之大業。原本想所有臣子都和朕一條心亦拔擢了不少人出任要職誰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冒出這種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些人難不成都把朕當成了三歲小兒么?”

一番暴怒過後趙佶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他往日亦不是喜怒無常的性子今日只是因為被氣得重了方才在大臣面前如此失態而鎮定之後往細處思量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劉正夫蔡薿王黼等人乃是蔡攸家裡的座上客他是知道的而遙想當初劉正夫義正詞嚴彈劾高俅那一回他頓時有一種撥開雲霧的感覺。想當初自己在看到劉正夫奏摺的時候何嘗不是驚怒交加和現如今何等相似?如今高俅去位蔡攸保了劉正夫升任禮部尚書而倘若是高俅指使趙鼎……

這不可能!

他狠狠搖了搖頭竭力將這些思緒驅出了腦海。不管怎麼樣他都得把眼下這件事搞清楚再說。他實在很難相信已經日暮西山四分五裂的遼國蔡攸居然會去費力勾搭!

三位政事堂執政齊留宮中的消息自然很快散布了開來當夜王黼就從溫熱的被窩中被人喚了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了蔡攸府上等到看見那齊集地一圈人之後方才覺察到了事情的嚴重。而這一次蔡攸亦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開門見山地道:“趙鼎那小子加急送了一份摺子進來如今政事堂那三個都在福寧殿商議。我也不瞞大家說這十有**是衝著我來的!”

聞聽這話在座的官員當中便有數人勃然色變其中就有劉正夫而王黼和蔡薿最為鎮定。王黼是早就從蔡攸那裡品出了滋味而蔡薿則是因為左右搖擺得罪的人多了不管出了什麼問題都只能緊緊靠在蔡攸身邊。沉默了許久劉正夫終究資格最老輕咳一聲開口問道:“那學士可曾知道趙元鎮的奏章中說的是什麼?”

蔡攸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一點而他偏偏沒法得知詳情。通進司的官員到現在還沒有出來政事堂那三個執政同樣還在宮中照這樣的情形來看事情絕對不小。而偏偏前來給他通風報信的人乃是宮中的一個內侍並不知道究竟如何他便不敢輕舉妄動。

“這我也不清楚只不過他既然告了刁狀必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再說他是高伯章的侄女婿如今高伯章倒了他自然連帶我一起恨上真要羅織罪名必定非同小可。”那都是蔡攸埋藏在心中最深的隱秘並不想別人知道因此輕描淡寫地形容了一下就調轉了話題“各位認為我應該如何應對?”

這樣的模糊其辭又有誰能夠出什麼好主意?幾個善於溜須拍馬的立刻站起來表了忠心言說天子對學士深信不疑不會聽信小人之言請學士暫且放心云云。而劉正夫同樣是持保留態度畢竟他當初彈劾高俅勢頭雖大但也沒見趙佶真正以這個罪名對高俅怎麼樣。倒是蔡薿在思量許久之後提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建議。/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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