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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歷三年九月二十六日,狄仁傑卒於家中。

武則天萬分悲慟,親自主持了狄仁傑的葬禮,並且在葬禮上哀嘆:天奪吾國老何太早耶!

而在葬禮後,武則天的精氣神彷彿一下子被抽空了似地。

此前,她雖然已呈現出了倦怠之意,可每天還是堅持批閱奏章,處理朝中的事務。

可是在狄仁傑走後,武則天似乎再也沒有心情批閱奏章了。

她整日流連於上陽宮中,或是找來張易之兄弟,讓他們奏樂吟詩;或是叫上上官婉兒,漫步於神都苑中,也不說話,只默默的走着,累了便在涼亭中坐下休息……

“婉兒,青之他們可有消息了?”

“回稟陛下,今晨剛得到了消息,三天之前他們已經抵達金城。”

“那快要回來了!”

“是的。”

武則天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她似乎有話想說,但話到了嘴邊,卻最終又咽了回去,只坐在亭子里,看着那清冷的風,吹皺了一池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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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在宮中陪伴着武則天,一直到天色昏黑。

已經是初冬時節,氣溫越來越低,那園中更百花凋零,呈現出一派蕭瑟的氣象。

武則天感覺有些乏了,便早早回宮歇息。

上官婉兒一直等到武則天睡着後,才悄然離開了上陽宮。

出上陽宮後,上官婉兒登上了馬車。

“西山。”

上官婉兒靠坐在馬車裡,吩咐了一句。言語中,透着一股子疲憊,吩咐完之後,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言語。

那車夫跟隨上官婉兒多年,哪能不明白上官婉兒的意思?

於是,馬車沿着寬敞的街道急速行駛,沿途雖遇到了巡兵,但當他們看清楚馬車上的標誌以後,便立刻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任由上官婉兒的車馬疾馳,駛出城門。

西山,千騎大營。

楊承烈坐在偏房裡,看着燭火獃獃發愣。

由於狄仁傑故去,武則天倦怠朝政,以至於朝堂上出現了一些波動。

楊承烈雖然還沒有參政的地位,可是卻對朝堂上的事務洞若觀火。有波動,就代表着可能會有事情發生。他執掌千騎,負責拱衛神都安全,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所以,一連半月,他都是在千騎大營中值守。

可是,楊承烈也有些迷茫。

狄仁傑活着的時候,他只把狄仁傑視為朝堂上一個睿智的能臣。可是當狄仁傑過世之後,他就立刻感受到了狄仁傑的份量。說他是定海神針,一點也不算過分。狄仁傑活着的時候,如果武則天倦怠朝政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勸諫,甚至指責。

但是現在,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

不是說朝中沒有能人……姚崇、宋璟、張柬之、崔玄暐這些人能力絕對不差,但是卻沒有狄仁傑那樣的資格,能夠在武則天面前說話。說穿了,武則天對他們的震懾力太大了,大到即便他們知道武則天這樣做不好,也沒有人敢站出來進行勸諫。

長此以往下去,朝中必有災禍。

想到這裡,楊承烈就有些頭疼……這也是楊承烈的缺點所在。

他治兵練兵沒有問題,但是對於朝政,卻有很大的不足。特別是他脫離朝堂許多年,也就等於失去了相應的資歷。雖然武則天後來飛速的把他提拔起來,但她能夠提拔楊承烈的地位,卻無法彌補楊承烈缺失了十五載的閱歷和經驗,以及資歷。

楊守文為他找了呂程志,找了張九齡……

這兩個人,出謀劃策都沒有問題,但是就一些朝堂事務而言,他們和楊承烈的情況差不多。

呂程志只當了三年的冒牌縣令,從沒有接觸過高層。

張九齡出身官宦家庭,可嶺南和中原的情況又有許多不一樣,他還需要慢慢適應。

要是兕子在的話,我又何至於如此頭疼呢?

楊承烈有些想念楊守文了!

這一晃就是大半年的時光,一開始楊承烈還以為楊守文是去了嵩山參禪,做替身和尚。可後來他才慢慢知道,這小子竟然是奉了密旨,孤身前往安西……隨後,安西發生戰亂,薄露造反。這也使得楊承烈更加擔心,害怕楊守文會遭遇到麻煩。

這個小子,未免也太兒戲了!

居然學人家去做密探?

這年頭,密探可不是一個多麼榮耀的事情。想想當初在昌平時,楊承烈到最後才知道,他身邊最信任的助手管虎,居然是一個小鸞台的密探。雖然管虎後來依舊對他表現出了友善之意,可是楊承烈卻本能的不想和管虎走的太近,甚至故意疏遠。

如今,管虎已是幽州司馬。

表面上,他似乎已經和小鸞台沒有任何關聯。

但楊承烈卻知道,如果沒有小鸞台在他身後出手相助,管虎也不可能這麼順利升遷。

哪怕,楊守文曾寫了一首《贈管叔》;哪怕,楊守文向幽州都督薛訥推薦了管虎。

這孩子,實在是不知道輕重!

為了這件事,楊承烈曾在私下裡拜訪了狄仁傑,但是狄仁傑卻勸說他,不要插手。

“陛下自有她的安排,文宣你不要過問。”

話是這麼說,可那是他兒子,楊承烈又怎能不擔心呢?

思緒,一下子變得有些混亂起來。

他站起身,走出房間。

屋外,不知是在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

冬雨的雨勢不大,但落在身上,卻很冷……又降溫了!楊承烈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把衣服緊了緊。

“將軍,轅門外有一輛車馬,說是有要事求見。”

就在楊承烈沉思的時候,張九齡走了過來。

這兩天呂程志的孩子身體不好,所以大都是張九流代班。他說著話,吧一張名剌遞給了楊承烈。

目光在名剌上掃了一眼,楊承烈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線。

“讓車馬從側門進來,不要驚動任何人。”

名剌上什麼文字都沒有,只畫著一隻鸞鳳。張九齡不明白這畫的含義,可楊承烈卻很清楚。早在去年,他出任洛州司馬的時候,就已經和上官婉兒有了一些交集。

只是,因為一些原因,他和上官婉兒從來是若即若離,並沒有走的太近。

若說最近的一次,就是他去年找到了上官婉兒,逼迫沈慶之答應幫忙,助楊守文逃離東城獄。一般來說,上官婉兒不會主動找他,而今天突然到來,莫非朝中有了變故?

楊承烈不敢怠慢,一邊等待,一邊又下令張九齡,率部在四周戒嚴。

不一會兒,馬車來了。

上官婉兒身披大氅,頭戴帷帽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了楊承烈面前。

“楊君,好久不見!”

她話語中帶着一絲絲的哀怨,令楊承烈感到手足無措。

細想起來,他好像是有些不太地道。去年他找上官婉兒幫忙之後,就再也沒有主動和上官婉兒聯繫。有時候他去上陽宮見到上官婉兒,也會下意識的躲避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