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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全他們都別過頭去,馬塈當然知道這些傢伙肯定都在暗暗抹眼淚,微微眯了眯眼,對於這些自己一手帶大的將領們,馬塈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們,這些將領在他心中是下屬也是子侄輩,現在自己要舍下這麼多人離開了,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啊。

殺了一輩子蒙古韃子,到頭來還是死在了蒙古韃子手中。

馬塈勉強伸出手,拍了拍張全按在床邊的手,微微一笑:“老夫戎馬倥傯一輩子,殺了不知道多少蒙古韃子,看到過大理的蒙古韃子囂張不可一世,也看到過他們如喪家之犬倉皇逃竄,看到過南洋不同的風物,甚至年老了還在這萬里之外、華夏列祖列宗從來沒有征服過的土地上和蒙古韃子廝殺,殺了一輩子蒙古韃子,也算是最後打贏了。這輩子,沒有白活。”

“老將軍!”就算是和馬塈實際上只算同僚關係的張貴,也忍不住動容。

如果說馬塈一輩子有什麼出眾的,那恐怕就只有殺韃子,但是只是這一項也就已經足夠了。馬塈年輕的時候征戰廣南,替南宋守好了後路;到了年老還帶着軍隊四面征戰,幫大明打下了南洋、帶着孤軍遠征海外,絕對可以說是戰功赫赫。

更何況馬塈一人帶出來了婁勇、張全這些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其對於軍方的貢獻是不可忽視的。對於這樣一個果敢勇毅、聰明睿智的老人和老將軍,張貴由衷的敬佩。

“伯昌。”馬塈微微抬頭,他並沒有按照之前喊張貴的官職,而是喊他的表字,說明現在馬塈是以一個年長者的身份和張貴說話。

張貴急忙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的一拱手:“老將軍儘管吩咐。”

馬塈點了點頭:“伯昌,老夫是沒有辦法活着回去了,老夫一走,這裡就全都交給你了,把陸師和海軍的弟兄們都平平安安的帶回去。至於老夫么,就隨隨便便燒掉灑到這海裡面就行,老夫······咳咳······等着你們殺回來的那一天!”

“老將軍萬萬不可如此說!”張貴急忙按住馬塈的手,“老將軍放心,還沒有到病入膏肓的時候,老將軍只要安心······”

“伯昌!”馬塈的聲音微微提高,已經帶着怒氣,“伯昌,我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難道我不清楚么?老夫這一輩子活的可不短了,到現在已經知足。將軍難免陣上亡,老夫還算是有福氣竟然還能支撐到現在。老夫平素以漢伏波將軍馬援為榜樣,伏波將軍馬革裹屍還,老夫葬在這異國他鄉又如何,更何況老夫也知道,這一片天地早晚是我大明的!”

馬塈這一通話說的很快,頗為急促,他的臉頰已經憋得通紅,嚇得張貴連連點頭:“老將軍您緩緩,緩緩,晚輩都明白,全部遵照老將軍的吩咐!”

“記得······”馬塈一把抓住張貴和張全的手,老人的手微微顫抖着,感受不到多少力氣,但是張貴和張全都知道,老將軍此時已經用盡全力了。他們兩個神色凝重,看着已經是最後迴光返照的老人。

“記得,殺回來!”馬塈的聲音猛地抬高,讓張貴幾人心頭都是一震。

“殺回來!”老人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霍然瞪大眼睛,聲音也愈發的洪亮,“殺回來!”

聲音轉而緩緩低下來,馬塈的手從張貴和張全的手中緩緩滑出來。

“殺······殺回來······”老將軍的聲音逐漸消散。

“老將軍!”張全大喊一聲,而已經圍上來的將領們同時低頭,不想看到眼前這一幕。雖然他們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到這一刻的時候還是有一種錐心的疼痛。

“萬里遠征,力破死局;輕兵激戰,死得其所。”張貴喃喃嘆息一聲,看着老人平靜的面容,伸出手覆在馬塈的臉上,將老人瞪大的雙眼合上,“老將軍放心,定不負所托!”

“老將軍放心,定不負所托!”一眾明軍將領齊齊站定,大聲吼道。

每一個人的身姿都格外的挺拔。

而站在一側的回回人醫師們,下意識的對視一眼,神情複雜。

顯然他們意識到,這個老人的離開讓兩國之間的關係向著更加無可挽回的深淵走去。

來自東方那條巨龍的怒吼和咆哮,真的是伊爾汗國能夠承受起的么?而本來就是蒙古人附庸的回回人,又真的有必要跟着蒙古人一起走入這無底的深淵么?

“諸位!”張貴伸手輕輕放下床榻兩側的簾幕,擋住馬塈的屍體,“斯人已逝,我等在世之人不可因哀傷過度而耽誤正事。老將軍在臨走的時候囑託某總管陸師和海軍,那某就應當承擔起這個責任。當務之急是處理好老將軍的後事。此處距離南洋有萬里之遙,距離大明更是天南地北,再加上氣候炎熱,所以無論把老將軍帶回去還是留在這裡,都應該儘快發喪並且按照老將軍吩咐火化。”

頓了一下,張貴轉頭看向張全,張全是第一軍的軍長,在馬塈以靜江軍將軍兼領靜江軍督導的情況下,張全自然而然就是二號人物,現在張貴雖然下命令,也還是要徵詢張全的主意。

張貴可不想自己好心卻背上一個插手陸師的罵名,更何況朝廷想看到的也是陸師和海軍通力合作,但絕對不是融為一體。

“將軍儘管安排。”張全點了點頭。

張貴這才徐徐說道:“老將軍為國之棟樑,陛下曾經說過,南有馬老將軍,北有高老將軍,支撐我大明江山。馬老將軍去世,理應全軍縞素,以示哀榮,同時即刻向南洋和朝廷通報此事,一來詢問陛下的意見,二來也請南京那邊做好準備。”

“現在請示陛下是不是······”一名將領忍不住皺眉說道。

張全也是應了一聲:“咱們現在已經沒有這麼多功夫了。”

“這······”張貴遲疑片刻,微微頷首,“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是這萬裏海天。既然如此,那某的意見是可聽老將軍所言,但是不可全聽,老將軍之骨灰分作兩半,一半灑在這巴士拉外海,一半帶回大明,否則沒有辦法向陛下和朝野交代。”

“言之有理。”張全沉聲說道,“鐘山供奉的不能只是老將軍的衣冠冢。”

鐘山是供奉大明英烈的地方,這一次沒有保護好馬老將軍,導致老將軍間接殞命沙場,張全和張貴心中就有些惶恐,如果讓葉應武知道甚至連老將軍的屍骨都沒有帶回來,恐怕他們兩個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張貴點了點頭,剛想要開口,一名哨探快步衝到門外:“啟稟諸位將軍,蒙古韃子的騎兵距離此處三百里,另外還有兩支千人隊從沿海方向而來,恐怕也是奔着這巴士拉。”

“來的好快!”張貴皺了皺眉,轉頭看向同樣臉帶凝重神色的張全他們,“蒙古韃子雖然是陸陸續續趕到的,但是一旦讓他們集結起來,我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當務之急是抓緊確定如何漂漂亮亮的讓蒙古韃子吃個教訓,然後從巴士拉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