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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梁炎午的疑問,王進和高達不置可否,等於默認了。

而梁炎午顯然也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答案,所以只是點了點頭,旋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此處人多耳雜,不適合說話,請兩位移步。”

雖然這談判的地方是臨時搭建起來的,但是也考慮到了談判的時候很可能出現爭議,所以僵持不下的情況,於是在主營帳的兩側一段距離的位置上搭建了另外兩座帳篷,雖然並不大,但是能夠讓人在其中商議,並且雙方的營帳都是各自的軍隊把守,並不用擔心被誰聽去自家人商量的事情。

麻雀雖五臟俱全。對於富得流油的大明來說,好好布置這一座小帳篷並不是什麼難事,帳篷當中西域輿圖和星星峽一帶的沙盤應有盡有,甚至還準備了大量的筆墨紙硯作為備用,以防萬一。

當然了這也就是局限在大明這一邊,工部和大明軍隊可沒有好心給對手也準備這麼多東西,能夠搭個帳篷就已經很不錯了。

正是因為有這個小帳篷,所以梁炎午三人倒也不用回到星星峽,直接在這小帳篷之中商議便好。剛剛走進來,王進便開口說道:“大明在河西和蒙古韃子僵持日久,歸根結底並不是因為糧草器械不充足,而是因為中原的戰事一直沒有平定,如果在河西一帶貿然出兵的話,很有可能被蒙古韃子切斷了後路,否則這星星峽一戰完全可以在兩個月之前就結束。”

梁炎午和高達都是點了點頭,他們一個是主力戰軍的將軍,一個是坐鎮敦煌負責物資調度的大臣,自然明白此間的道理,單純以補充兵員和糧草來看,大明實際上在一兩個月之前就已經有了和海都決戰的資本,甚至不需要這些小部落的幫助,大明照樣有取勝的決心,只不過一來當時吐蕃士卒的整編還沒有完成,二來也是主要原因便是中原北伐大戰還沒有落下帷幕,一旦大明北伐戰敗,河西這些軍隊非但不能向西推進,還得抓緊回去防守關中甚至支援河洛。

這樣一來,就算是大明戰勝了海都,也只能任由海都部撤退,沒有辦法趁着這個機會沖入西域。到時候以海都的手段和本領,自然可以很快就穩定下來,並且重新召集軍隊、組織防禦。再加上明軍也不敢全力出手,在有所保留的情況下很難對海都部造成有如這一次這樣的沉重打擊,甚至使得海都隻身逃跑。

所以在北伐傳來確定的消息之前,明軍自星星峽出擊是得不償失。因為那意味着明軍很有可能面對很難攻克的西域諸城。畢竟西域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大片土地,巍峨的雪山、荒涼的大漠,使得在西域之中行軍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不要說作戰了。

這也是為什麼星星峽一戰拖了這麼久的原因。

現在星星峽一戰已經結束,海都部近乎全軍覆沒,大明也就重新面對之前的那個問題,如果此時明軍不進行追擊的話,很有可能讓海都在西域重新恢復元氣,明軍以後再想要向西域進攻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而且這幾個月的辛苦等待也有可能就此付之東流。

所以在看到王進和高達的時候,梁炎午就猜測到了他們的來意。

王進話音未落,梁炎午已經開口說道:“現在星星峽一戰結束,大明在河西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所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打通從河西前往西域的道路,現在這條道路已經在我們面前,我大明兒郎沒有退縮的道理。”

一邊說著,梁炎午一邊伸手向輿圖上一指:“古往今來,向西域進攻,有兩條道路,一條是在北面,一條是在南面,而漢唐時候的絲綢之路,也是走這兩條路,北路走疏勒,唐朝時候設立的北庭都護府便是為了守護絲綢之路的北路,而南路便是走和田,也是大名鼎鼎的安西都護府所保護的道路,相比於北路,南路遠離草原,靠近吐蕃一帶,而且更加好走,所以當初唐軍自玉門關和陽關而出,率先肅清南路,建立安西都護府,接着又成立北庭都護府,而在後來唐朝收縮兵力、勢力衰微,先丟掉的也是北庭都護府。”

頓了一下,梁炎午沉聲說道:“所以某的意見是先打通南路,在向北路拓展,咱們在南路有吐蕃作為後盾,同時和田也是八剌的察合台汗國都城,現在也應該是海都躲避的地方,想要真的在西域站穩腳跟,必須要把海都驅趕出去!”

“和田”王進喃喃說了一聲,衝著梁炎午頷首示意,“不謀而合!”

而高達臉上更是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笑容,作為一個從前朝時期就一直是軍中棟樑的老將,高達可以說經歷了南宋最後風雨飄揚的時代,也經歷了那個文官對於打仗的事情一竅不通,但是卻能在武將之上頤氣指使的時代,所以就算是大明的文武之間實際上已經平等,高達對於文官也沒有多少好印象,一般都是客客氣氣的,但是並沒有與之結交的意思。

畢竟在他看來,這些文官離戰爭還是遠一些為好,因為很多文官在戰爭面前表現出來的軟弱以及他們紙上談兵的水平,還是應該遠離戰爭,以免在關鍵時候畏縮不前,拖後腿。

但是今天梁炎午毫不猶豫下決定,而且給出自己清晰的分析思路,確實讓高達吃了一驚,並且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重新審視大明的文官,至少應該重新審視梁炎午這個人了。

都說葉應武用人為一絕,今日得見高達方才無比確信。梁炎午確實是一個合格的安撫,哪怕是幾年之前他還只是臨安落魄小吏。

“某沒有異議。”高達沉聲說道,“事不宜遲,此戰並不激烈,將士們稍事休整之後便可出發,否則本來就對於西域地勢不熟悉,進軍必然難以和海都部相比,再拖延時間的話,恐怕就給了海都恢復元氣的機會。”

梁炎午和王進都是頷首,三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在輿圖上。

那些小部落的生死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大明現在着眼的,不再是它們。

而是整個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