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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葉應武暗含着調笑之意的話語,趙雲舒微微抿唇,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和這個昏君一般見識。

而葉應武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扶手,淡淡說道:“軍政、民政,為一國之根本,軍政改革之體現,在於對軍制的更改,而民政想要深入的改革,最後還是要落實在對前朝延承官制的改革。某也很清楚這一點,不過一國之雙根基同時動的話,很有可能引來朝野混亂,所以且不如走一步看一部,以防天下大亂。”

“從此次軍隊乖乖的全部接受改革來看,夫君對於各處主力戰軍還是很有統治和約束的。”趙雲舒靠在門框上,和葉應武保持一個安全距離,否則這傢伙光天化日之下也有可能弄出什麼羞人的事情來。

微微眯眼靠在椅背上,葉應武有些無奈:“這都是某這麼久跟着他們拼殺在第一線,用鮮血和膽量換來的。他們尊敬某,所以某下達的命令,他們自然會遵從。但是那些官員就不見的了,尤其是前朝老臣、大儒鄉紳,一旦某對官制下手改革,這些人肯定會大放厥詞,甚至不惜和某當面對質。想想都頭疼。”

雖然葉應武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平淡,不過趙雲舒還是默默的看向他,古井不波的星眸中蕩漾起難以察覺的漣漪。葉應武說的平淡,但是跟在他身邊那麼久,趙雲舒卻是明白這背後暗藏的艱辛。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是他,枕戈待旦、身先士卒的也是他。當別人羨慕和嫉妒葉應武只用了短短兩年時間就走到這萬人之上位置的時候,卻不清楚除了順應浩浩蕩蕩的潮流大勢之外,葉應武又付出了多少。他的身後,混合了自己和敵人的鮮血,滾滾流淌、漫無盡頭。

單單是想起來葉應武胸膛上那個已經不可能消散痕迹的巨大傷口,趙雲舒心中便是隱隱作痛,不知道他當初忍受了怎樣的疼痛,才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可以說有這樣的對手,大宋亡的不冤,蒙古敗得也不冤。

“想什麼呢?”葉應武眉毛一挑,正好迎上趙雲舒的目光。

女孩無意識的輕輕握緊衣袖,手指輕輕在門上輕輕摩挲着,甚至能夠感受到古老的紋路:“沒沒什麼。”

葉應武輕笑一聲,拿起桌子上的一張薄紙揚了揚:“行了,咱家的女諸葛也就別胡思亂想了,過來幫某看看,這官員制度的改革還可否。如果可以的話,下一步要動手的,就是大明的官場了。”

趙雲舒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接了過來,當前幾個字躍入眼帘的時候,女孩不禁詫異的喃喃念出來:“行省制?”

葉應武什麼都沒說,只是含笑看着她。

大明現在的官制延承自前宋,宋之官制,紛亂錯雜,即使是很多專業的史學家面對這樣的官制,也往往是頭疼不已。而對於葉應武來說,雖然宋史是他的強項,但是這強項當中也不包括曾經讓他背的頭暈腦脹的官場制度。按照宋朝朝廷的思想,想要避免出現漢朝時候的大臣挾天子以令諸侯、唐朝時候的藩鎮擁兵自重難以節制,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為每一個官員創造一個相應的敵體,從而讓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的職務相互對立又相互重疊,起到監督的作用。

這樣雖然有效地避免了權臣在外擁兵和文官在地方作亂,但是也使得朝廷的官僚體系過於冗雜,因為多多設立官員的背後,就意味着更多的錢糧支出和更多的人才浪費。之前或許這樣的方法對於家底豐厚的北宋來說,不過就是小菜一碟,然而隨着靖康之恥、宋室南渡,這樣冗雜的官員制度已經愈發成為朝廷政令通行的拖累,而且隨着各地大戰的爆發,各式各樣的安撫大使如雨後春筍出現,更是徹底打亂了原本就令人摸不清楚的地方官僚體系。

到了南宋末期,一個地方州府甚至有三四個上官同時管轄,導致就連地方知州和通判都不清楚到底應該向誰彙報工作。

這樣的冗雜官制葉應武自然不允許它繼續存在下去。官員制度是一個王朝安身立命之根本,所以在大明建立之初,為了能夠儘快的統籌人力物力,葉應武就對中央朝廷的官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有了今天的模樣,但是畢竟戰事緊急,所以對於地方官制並沒有太多的干涉。

現在一旦軍隊改革完成,這些地方官制體系也跑不了。

而葉應武選擇的,自然是一直流傳七百年,確確實實經歷了歷史考驗的行省制度。將宋時候的各路改為行省,而保留接下來的州府一級、縣鄉一級,從而形成後人熟悉的省州縣三級行政體系。而之前設立的五花八門的安撫大使自然也都會全部取消,不過為了協調各路主力戰軍進退攻守,葉應武還是仿照後世各國一貫做法,在省的上面針對軍事劃分幾大戰區,從而達到戰爭爆發時候可以統籌軍隊的目的。

每一個行省也不再有各式各樣令人弄不清楚職責的安撫使、轉運使,而是全部統一成兩個官職,負責總領全行省事務的安撫,負責和安撫使互為敵體,類似於通判之於知州的巡撫,而在兩人之下,又會設立類似於朝廷六部的六個部門,從而使得宋代如提舉常平事務等等大大小小的“提舉”全部統一成司長,如江南西路提舉常平事務,就改為江西行省戶司司長。

這樣的更改雖然和後世在名稱上還有很大的區別,不過也是葉應武絞盡腦汁能夠想到的被這個時代人接受的想法,畢竟他也不是傻子,且不說生搬硬套後世那種已經發展健全甚至有西方元素在其中的行省制度是不是適應這個七百年前的朝代,單單就是什麼“省長”、“書記”這樣的名詞,葉應武也不敢憑空捏造出來。

畢竟這個時代還是要講究一下名詞的出處,顯示出來內涵。至少也要在表面上能夠應付應付那些天天摳字眼的老學究。

即使是修修改改成了這樣的樣子,葉應武還是擔心會有很多人跳出來向他噴口水,畢竟這些自稱學貫古今的人,引經據典的能力那是實所共鑒。想想另外一個時空當中蒙古之所以能夠把行省制度平穩的推行下去,並且使之沿用了七百年,正是依仗着手中的屠刀,面對帶着鮮血的馬刀,就算是膽子再大的老學究也沒有這等跳出來喊不對的勇氣。

然而大明延承宋時,對於忠諫之臣和文人學者甚是尊敬,這也是這個時代令人敬佩的風氣。不過這也引發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那就是即使鄉野村夫,只要有點兒學識也能夠對着朝廷的政策指手畫腳,而朝廷只能對此表示尊敬。至於北宋時候,那群御史是有膽量站在宋仁宗面前大噴口水的,而當時的仁宗也只能忍着。

想到這裡,葉應武就有些頭疼,然而他還是沒有膽量真的揮刀嚇唬那些一陣風都能吹到的老人們,那樣他還不知道要被潑上怎樣的髒水呢。另一個時空當中,蒙古人作為征服者踏上這片土地,他們本來就是以凶名震撼歐亞,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一點兒腹誹。但是葉應武可是怕啊,作為一個歷史專業的大學生,他可是很清楚,一旦得罪了這些大儒,自己將會在歷史上留下怎樣的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