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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永樂二年,立春。

溫暖的陽光驅散了瀰漫了一冬天的陰雲和寒冷,除了遠山山巔還能夠尋覓到一點兒白色的蹤跡之外,冬天在這個世上不再留下任何痕迹。河水奔流、草長鶯飛。

一年之計在於春,春天對於農耕佔據主體地位的華夏來說,絕對是最好的季節,也是農民們盼望了整個寒冬的季節。而立春這一天,則是整個春耕的開始,象徵著一年新希望的播種,帶着人們對豐收的祈禱。

“朕還記得,上一次參加這春耕大典的時候,還是在興州呢。”葉應武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團龍黑袍,如果不是周圍有里里外外禁衛軍護衛的水泄不通,恐怕誰都看不出這位就是整個大明的主人。

站在葉應武身邊的文天祥笑着點了點頭。春耕是每年最重要的事情,在前宋的時候春耕大典也會由皇帝陛下親自耕作、祭天,表示對於上天的尊敬和對新的一年能夠豐收的祈求,為此在南宋行在臨安城外,還有一塊專門開闢的八卦田,專門作為皇帝祭天和像模像樣扶犁耕地的地方。

今年大明皇帝陛下親臨春耕大典,如果能夠一睹真龍天子容貌,絕對是可以向左鄰右舍誇耀一輩子的事情,所以幾乎整個南京城方圓二三十里的百姓都已經雲集在這鐘山腳下。

靈秀鐘山,本來就是大明都城南京城外最重要的祭祀之處,大明的天壇以及死難將士的忠烈祠、忠烈墓園都在這鐘山上,沿着山體擺開,更為鐘山平添幾分神聖。而作為一年祭祀活動里重中之重的春耕大典,自然也在這鐘山下,因為無論是百姓還是朝廷官員都相信,鐘山的靈氣和庇護能夠讓他們在未來的一年中生活美滿、土地豐收。

隨着時間的推移,百姓已經越聚越多,南京府不得不出動衙役在各個專門開闢的空地當中維持秩序。

看着周圍密密麻麻的百姓,葉應武的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

當人走到了更高的位置,轉頭去看當年的辛苦打拚,自然而然就會感慨萬千,文天祥是陪着葉應武一路走過來的,聽葉應武說到在興州時候的春耕大典,一時間竟然也有些心馳神往。

那時候葉應武剛剛取得了襄陽之戰的勝利,雖然春風滿面,不過還遠遠算不上整個前宋朝廷的重要人物,甚至就連賈似道都還在琢磨着怎麼對付越來越桀驁不馴的江萬里他們,而不是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個年輕人身上。而當時葉應武他們在春耕大典上討論的還是怎麼才能動員更多的民眾為興州開鑿水庫,而現在他們只需要說出一句話,就能夠決定千萬人的生死。

漫漫長征路,自己終於走到了現在。

葉應武負手站立,看着正在忙碌布置春耕大典會場的百姓,嘴角邊不知不覺露出一絲笑意:“不過這麼多年過去,朕和這些百姓的距離,依舊沒有多少改變。”

文天祥微微一怔,同樣也是點頭輕笑。葉應武素來看重百姓,這是朝廷上官員眾所周知的,這一次能夠和百姓保持這麼近的距離,對於葉應武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前面兩位大佬發出由衷的笑容,側後方小心跟着的南京府知府也是輕輕鬆了一口氣,龍顏大悅,說明自己今天的安排甚合陛下心思。

“山東行省的雪災撫恤重建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有陸君實親自坐鎮,倒是少了很多和朝廷來往溝通上的囉嗦和麻煩。”葉應武微笑着說道,“而且這一次雪災造成大量的流民,其中有不少是青壯勞力,兩淮軍正好藉著這機會大量彌補了第一旅的缺口,使得兩淮軍正在以超乎咱們預料的速度恢復元氣,或許真的能夠在今年之內重新變成一支滿編製的主力戰軍。”

文天祥點了點頭:“更重要的是合蔡鎮一戰,無疑給兩淮軍提供了最好的練兵經驗,這種在惡劣天氣下的硬仗、包圍戰,本來就很能鍛煉一支主力戰軍的長途奔襲能力、死守防禦能力,而且現在蒙古韃子兵力不足,想要痛痛快快的打這麼一場圍殲戰,還真的沒有那麼多機會。”

“只是犧牲多了些。”葉應武輕輕嘆息一聲,“都是大明的好兒郎,朕還不想看着家家披麻戴孝。連年來的戰爭,不但使得大明的百姓人口增長緩慢,而且使得很多年輕勞力出征在外,只留下孤寡老弱,再這樣下去的話大明早晚會要面臨勞力不足的窘境。”

葉應武說的是事實,實際上自從前宋端平入洛以來,二十多年間戰火就沒有平息過,大量的青壯勞力戰死在沙場,導致民間本來就有很多破家之人,只不過因為前宋三百年的底子很厚,所以才沒有一時半會顯得窘迫。然而饒是如此,葉應武也一直在實行精兵策略,從而盡最大可能減少對於民間青壯勞力的調遣。

不過隨着大明已然在各個戰線和蒙古人來往交手,以及對於南洋和河洛的移民,使得大明現在的青壯勞力顯得甚是缺乏,以至於兩個多月過去,兩淮軍在合蔡鎮一戰中的缺口還遲遲沒有補上,畢竟就算是朝廷再怎麼想要徵兵,也得考慮考慮近來春耕的問題。

甚至現在大明正在進行的運河疏浚工程、南方直道修建工程、劉家港船廠大規模擴建工程,都是以蒙古戰俘、南洋奴隸作為主要勞力,而大明的本地漢人只是以監工的身份出現。

“現在大明在北線有河西神策軍、關中天雄軍、河洛天武軍、山東兩淮軍、高麗鎮海軍,但是各軍或多或少都和蒙古韃子有所交戰,兵員缺口不一而足,總共估計起來應該有二十五萬左右兵力。”葉應武沉聲說道,“另外再加上準備進駐河洛的荊湖軍和充當二線的大理軍、靜江軍,大明可以動用的北伐兵力應該在三十五萬到四十萬上下。”

“陛下認為人數還是不夠?”文天祥頓時皺了皺眉,他身為大明的左丞相,就算不是戶部尚書,自然也清楚大明現在還有多少的民間丁壯,“可是現在大明經過幾次大戰的消耗,在民間恐怕很難”

葉應武回頭看了文天祥一眼,淡淡說道:“還有兩支隊伍,一支是正在組建的東瀛軍,還有一支是朕身邊的禁衛軍。”

“東瀛倭人和高麗人能夠擔當得起北伐的重任?”文天祥頓時有些詫異,大明有一支以南洋士卒為主的靜江軍就已經在朝野頗多非議了,現在陛下又要組建新的東洋士卒為主的軍隊,文天祥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來自下面的壓力。

畢竟在很多自詡為鴻儒的人心中,北伐這種大事,功勞自家漢人分都還不夠,為什麼還要外人摻雜起來。更何況夷漢有別,大明怎麼能夠把勝利的希望寄托在這些蠻夷人身上。

葉應武沉聲說道:“只要告訴他們他們是在為什麼而戰,朕相信他們甚至可以做得比大明將士還要好。難道宋瑞你忘了當時成都城的靜江軍么,那些真臘人和安南人作戰勇猛程度絲毫不亞於川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