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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應武已經是第二次站在這裡,大雪過後的南京城,銀裝素裹。

莊嚴肅穆的大明宮殿,被皚皚白雪遮蓋住金黃色的琉璃瓦,紅牆掩映者白雪,別有一番震撼人心的壯闊。

只不過此時葉應武的心並沒有在這裡,而是默默地負手站在長廊下,彷彿整個人已經在風中化為雕塑。相比於上一次,葉應武顯然已經有經驗了很多,已經能夠把那些來來往往如同熱鍋上螞蟻的婢女和穩婆視若無物,至於那些時常被稱為“無能”的御醫,葉應武更是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不過只有站在葉應武身後的人才能夠看得清楚,葉應武負在身後的手不斷地握成拳頭,又緩緩的鬆開,手心之中都是汗水。

站在葉應武身後左右兩側的惠娘和舒兒也是默然不語,只是守望着前方這一道佇立的身影,剎那間這相比於那些大明在沙場上拼搏的將士並不偉岸的身影,卻是整個後宮之中無可替代的主心骨。

他站在這裡,一切彷彿都穩如泰山。

一聲嘹亮的啼哭突然間打斷了人群的嘈雜聲,無數的穩婆和婢女們在這一刻都下意識的放慢手腳。而葉應武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剛剛想要舉步向前,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腿都站麻了。

一名穩婆手忙腳亂的跑出來,直接衝到葉應武身前:“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母子平安,是位小公主。”

“女兒?”葉應武正尷尬的活動手腳,聽到這句話頓時一怔,旋即臉上流露出喜悅的神色。

那名穩婆雖然摸不清陛下的脾氣,不過看他的神情就已經估摸的**不離十,連連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站在葉應武身後的惠娘已經拽着舒兒先行一步,而葉應武也是大步跟上去。

精心布置的產房當中還帶着濃烈的藥味甚至還有淡淡的血腥氣息,不過葉應武沒有絲毫的猶豫便向裡面走。好在這些穩婆們已經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收拾屋子都是無比的神速,很快就清理乾淨場地。

而同樣在外面等候的葉夢鼎和陳氏也是並肩走上來。經歷了上一次南京之亂,葉夢鼎和葉應武父子之間的隔閡彷彿已經消融,現在也一直居住在宮中,總算不用陳氏兩地奔波,陳氏對此自然也只有欣慰,畢竟能夠膝下承歡的子孫越來越多,而一直有些不對付的一對父子至少看上去也已經無比和睦,一個陳氏期待了多年的完整的家終於在這個時候變為了現實。

穩婆小心翼翼的將襁褓中的嬰兒遞給葉應武,因為之前抱過自家大兒子,所以葉應武還沒有至於手忙腳亂,伸手接過來看着眯着眼似乎已經睡過去的嬰兒,葉應武心中最後一塊大石也算是落地。

至少現在自己在這個時代也是兒女雙全了。

葉夢鼎和陳氏已經走過來,葉應武急忙把孩子遞給他們,二老也顧不得和自家“能幹”的兒子說話,臉上都帶着慈祥的笑容,陳氏笑着說道:“老頭子,這孩子長得像你啊。”

這一次葉夢鼎沒有絲毫的推辭,本來想伸手去摸一下孩子的臉蛋,不過想到自己的手上都是皺紋,又小心縮了回去,一切都是輕手輕腳的,就像捧在手中的是一塊完美無瑕的璞玉:“像我,怎麼可能不像我。”

看着自家爹爹抱着孩子傻樂呵,葉應武也是感慨萬千。在自家骨肉血脈面前,就算是葉夢鼎這樣剛強之人,也會被柔軟了一切的心腸。當下里衝著葉夢鼎和陳氏一拱手,葉應武掀開帘子徑直向裡屋走去。

烏黑的秀髮披散在綉枕上,汗水已經浸濕了被褥。躺在床上的綺琴臉色蒼白,顯然剛才已經耗費了她太多的體力,只能安安靜靜的靠在床榻上。先一步進來的惠娘正用手帕擦拭她額角的汗珠,趙雲舒親手將綺琴的被褥換下,換上另外一套乾爽的。

鬍子已經花白的御醫顫巍巍的站起來,見到葉應武,手抖得更是厲害,低着頭說道:“啟稟陛下,娘娘脈象正常,只是因為生育時候用力過度,有些疲倦和失血,只要小心休養即可,請陛下不用擔心。”

葉應武點了點頭,旋即沉聲說道:“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你們知道後果。”

那老御醫輕輕呼了一口氣,鄭重一拱手。

旁邊趙雲舒低聲說道:“胡御醫年輕的時候就在臨安御醫院,年長之後更是年高德劭,夫君盡可以放心。”

嗯了一聲,葉應武讓老御醫退下,徑直走到綺琴床榻邊,伸出手輕輕握住綺琴白皙的縴手。趙雲舒和惠娘對視一眼,很自覺的退了下去,還不忘把房門關上。

“夫君何必對一個老人家聲色俱厲。”綺琴輕輕笑道,“妾身這不是沒有什麼大礙么。”

“某隻是害怕他們為了謹慎,所以欺君罔上罷了。”葉應武無奈的搖了搖頭,“某的琴兒好不容易走過這九九八十一難,最後了自然也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九九八十一難?”綺琴一怔,旋即輕笑道,“夫君什麼時候也對扁鵲的醫書感興趣了。”

葉應武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畢竟這是一個還沒有《西遊記》的時代,此時的九九八十一難拿來指的還是扁鵲的《黃帝九九八十一難經》,乃是不折不扣的醫書。

當下里葉應武一本正經的說道:“某這不是為了琴兒好么。”

“油嘴滑舌,”綺琴佯作生氣,“當初妾身就是被你這油嘴滑舌所騙。”

“騙你入這榮華富貴之中,是某的過錯。”葉應武笑着說道,伸手輕輕捋順她散亂的秀髮,“琴兒本來是醉春風那幽谷當中無人能夠褻瀆染指的白蘭,卻讓某佔得了,當時可真的是羨煞臨安人。”

綺琴握緊了葉應武的手:“妾身還記得你第一次衝上樓時候凶神惡煞的樣子,那時候如果不是以死相逼,恐怕此身早早就已經被夫君佔有;更記得第二次睜開眼看見你,說句實話,夫君你那幾個看上去很簡單的道歉,讓妾身到現在回味起來還很是震撼。”

“某做錯的,自然應該道歉,理所應當。”葉應武無所謂的搖了搖頭,“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這迷醉臨安半城的花魁,又怎麼會落到某的手掌心中。”

輕輕的靠在葉應武的肩膀上,綺琴喃喃說道:“說句實話,妾身這一生曾經想過嫁給那個達官貴人,免得年老色衰之後門前冷落車馬稀;又或者找一知己,與之結為伴侶,遊山玩水、安度餘生;更或者直接從春芳阿媽那裡將醉春風接過來,從此一生和這紅塵無數糾葛,再也分不開······卻從來沒有想到,會嫁給一個如夫君一樣的大英雄,一個重開盛世的君王。救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夫君的事迹現在天下皆知,恐怕想要薦枕的良家女子、懷春少女不知多少,反而讓妾身捷足先登,這樣的榮幸,想必是前生修來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