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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順着身上的蓑衣滑落,水珠砸在地面上,旋即迸濺散落。

翁應龍抬頭看向在風雨中肅殺靜默的宮城,而他的身後,一道道身影正飛快的向著宮城逼近。嘩嘩的雨聲遮蓋了他們跑動的腳步聲,而陰暗的沒有一絲光芒的天宇,則是掩飾住了那閃爍的刀光。

緩緩攥緊拳頭,翁應龍不知道自己的勝算幾何,也不知道自己完成這一次偷襲之後能夠換來怎麼樣的身份和地位,但是他知道,自己這一下足夠將整個大明推向地獄和滅亡。

這就已經足夠了。現在的翁應龍並不考慮自己的後路,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只想報仇,只想將眼前這座宮城裡面的人全部殺掉。就算是這樣也沒有辦法抹去他內心的仇恨和痛苦,以後只要還有機會,他要親手砍下葉應武的頭顱。

當初的自己宵衣旰食,為了大宋兢兢業業,只是沒有想到橫空出世的葉應武將他多少年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更重要的是翁應龍為了功名利祿低聲下氣,甚至不惜幫着賈似道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結果最後自己並沒有得到最初想要的,反而在葉應武和陳宜中等人的反間計中落得一個被賈似道懷疑和排擠的下場。

只不過失魂落魄躲在小院子中的翁應龍並沒有想到,崩塌的天空竟然又被葉應武支撐起來了。賈似道死了、趙禥死了、謝太后死了,而那煌煌炎宋也化作飛煙。在翁應龍心中所有不該死的人都死了,不該亡的人都亡了,但是偏偏最該死的葉應武沒有死,還藉著這個機會一步登天,成為了後來的明王殿下,然後又進一步變成了現在的大明皇帝!

翁應龍仇恨、嫉妒、憤怒,他不明白葉應武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知道,自己是葉應武這飛速崛起的道路上一塊很重要的墊腳石。這樣的深仇大恨,翁應龍不會忘記。所以在臨安的大亂中僥倖逃脫之後,他就開始暗地裡張羅人手。

翁應龍執掌皇城司多年,甚至要比楊風、楊正這樣的皇城司老人都了解這個組織,尤其是皇城司的外圍組織。上百年的潛心經營,使得皇城司不但在臨安集中了精銳人手,在外圍也有不少死士,否則皇城司也沒有實力在十幾年前和蒙古在邊境上來往打了綿延數年的斥候和間諜戰,甚至最熱鬧的時候連忽必烈都驚動了,下令調集蒙古主力全力搜索圍剿這些斥候。

雖然在大明建立之後,皇城司被六扇門和錦衣衛吞併的吞併、瓜分的瓜分、消滅的消滅,不過畢竟楊風和楊正當初只是了解皇城司的一部分,所以對於那些散落在天下各處的皇城司爪牙,也束手無策,只能加緊防範罷了。畢竟這些人在失去主心骨之後,大多數也就隱姓埋名過安穩日子了。

但是翁應龍畢竟是翁應龍,他經營皇城司多年,對於皇城司真正死忠之人了如指掌,所以還是讓他拉扯起來一支人數不少的隊伍。這些精銳的殺手和死士大多數都是當年和蒙古人過招的,這個時候讓他們來對付大明的宮禁,雖然不容易,但是絕對不是做不到!

“上,速戰速決!”翁應龍一揮手,幾道身影已經竄了出去。

而此時宮牆之上,看着下面綽綽約約移動的身影,兵部尚書張世傑緩緩的抽出匣中寶劍,雨水順着佩劍緩緩的流淌。而蹲在張世傑身邊,一名禁衛軍都頭沉聲說道:“相公,咱們準備動手?”

張世傑點了點頭:“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衝上來,不過可以肯定,衝擊宮城的必然是他們最精銳的人手,而咱們這裡只有兩個都的禁衛軍,並且這雨下的太大,火器和弓弩都沒有辦法派上用場,只能依靠短兵相接。雖然後面還有人埋伏,但是某不希望大明的皇宮受到敵人鮮血的污染!”

“相公放心,咱們城牆上兩百人,足夠他們喝一壺的了!”都頭沉聲說道,“只要末將還在此處,便不會讓這些大逆不道的傢伙越過雷池半步!”

張世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向著城下走去:“傳令,重裝甲騎準備!”

就當張世傑離開的時候,一個梅花爪已經掛在了牆頭,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都抓了上去,如果不是預先有埋伏的話,這麼小的聲音根本不會引起來往巡查士卒的注意。

頓時都頭明白來者不善,這些傢伙絕對不比戰場上的蒙古韃子騎兵好對付,當下里他緩緩的握緊自己的佩刀,手猛地一抬起,身後蹲着的一排一排士卒同時從全蹲變成半蹲,手中的兵刃同時舉起。

兩百人在黑暗暴雨中,就像是做好準備隨時進攻的虎狼。

一切的敵人在他們面前都會被直接撕成碎片,就像他們在之前的沙場上將蒙古韃子騎兵撕碎一樣。

當翁應龍看着第一排黑衣人躍上城頭之後,卻是沒有絲毫的音訊,頓時有些錯愕,按照計劃的,第一隊人上城之後應該守住突破口,然後盡量悄無聲息的解決掉巡城的士卒。

可是現在城垛那裡沒有絲毫的聲音傳來,甚至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跺了跺腳,翁應龍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感謝這暴雨遮掩了一切,還是應該咒罵它讓自己人之間的消息來往都變得不清晰。甚至翁應龍都不知道自己身後紛亂的南京城中,情況到底如何了。

現在只能孤擲一注,別無選擇。

當翁應龍準備下令所有人都撲上去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第二批上城的黑衣人被黑暗中伸出的槍矛猛地刺穿胸膛,而後面跟上來的一道道身影麻利的將他們拽上城牆。已經能夠想象這些身受重傷落入敵人手中的死士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翁應龍的瞳孔猛地收縮。

埋伏,有埋伏!

剎那間他一直滾滾沸騰的心臟驟然停了一下,滿腔的血液在這一刻也變得和外面的風雨一般涼熱!顯然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陷阱,而這呼嘯的風雨,不是他們這些叛亂者最好的屏障,而是最壞的阻隔。

“撤,快撤!”翁應龍嘶聲吼道,拽住身邊驚慌失措的幾人衣袖。

而一直緊閉的宮城城門在這一刻緩緩打開,一縷一縷跳動的光芒躍入眼帘。在昏暗的火光中,一道一道整齊劃一的黑影顯露出來猙獰的身形,全身披掛重甲的士卒和戰馬,緩緩端平的馬槊。

翁應龍下意識向上看去,看到的卻是雕刻為可怖鬼臉的面甲。

這足足上百名騎兵在一排火把中肅然而立。

“禁衛軍具裝甲騎。”翁應龍彷彿有一種被萬箭攢心的痛感,面如死灰。

而他的身前身後,無數身披蓑衣的人向著這邊衝來,這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六扇門人手,足夠將翁應龍和他的手下來回殺個三四遍!

“走,隨某平叛!”張世傑霍然舉起佩劍,朗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