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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西嶼之前,李彥直面對澎湖如臨大敵,到了這裡才現情況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心態也就放輕鬆了許多。

西嶼既定,李彥直且派盧復禮與楊舟去勘定地形,尋着一處良港,另將船隊拉過去停泊,又在港邊6地上安營紮寨,然後才派王牧民、吳平輪流出巡,以西嶼漁民為嚮導,若遇漁民則招撫來降。若遇倭寇則痛擊之。

這澎湖列島共有大大小小九座寨子,基本上都以耕、漁為主業,偶爾也出去打劫,但那只是副業。在吳平、王牧民的威懾下,九寨中有八個先後表示臣服,只有龍門港的蔡大路不肯來附。蔡大路所在的寨子是澎湖諸寨之,勢力最大,控制着澎湖本島上數百多戶居民,那八個已經臣服的寨主里見蔡大路不服,便有四家反覆起來,各閉寨門抗拒李彥直。

李彥直正要設法撫略他們,以便搜索倭寇,但他指令未下,王牧民那邊卻已經闖到龍門港開炮了!李彥直本來想用柔和一點的辦法,但炮都開了,總不能收回來,便命吳平前往增援。

澎湖列島地偏民窮,龍門港水寨不過集中了澎湖島的那點物資,雖也建了點寨牆,但論到裝備卻如何能與機兵團的船隊相比?王牧民和吳平前後驅使六艘大帆船沖了過來,龍門港水寨的水手望見,哪裡還敢駕船出來?

蔡大路呼喝着指揮寨中死守寨門,王牧民見水寨寨牆是用土夯成,厚度約有二尺,或擋得住炮火,便不浪費彈藥,命下屬將炮口調高,直接將炮彈轟進寨中殺人,寨中盜眾聽到炮響,身受炮轟,個個驚駭鼠竄,龍門港水寨登時亂成一窩螞蟻。

吳平率領一百二十名悍卒駕駛十艘小船沖近,這時水寨內亂鬨哄的,蔡大路都收束不了手下,只有部分人還冒着炮火死守寨門,北段的寨牆上一時無人防備,二十名機兵衝到寨牆邊上,向上拋起帶鉤繩索,那寨牆不過九尺余,連續喀拉聲響,寨牆上已掛上了二十支鉤子,二十名近戰兵試試已經鉤穩便搶攀上去,上牆後左手持藤牌,右手按腰刀,蹲伏於牆上。寨內盜眾望見時,這一段寨牆已被佔據。

在二十名近戰兵之後,又有二十名弓箭手攀附而上,近戰兵保護着寨牆上的這片陣地,二十名弓箭手上來後即四向矢,把要衝上來的盜眾射殺下去。他們才射得兩三箭,第三撥人馬——二十名鳥銃手已攀了上來。他們上來之後,牆上便顯得擠了,二十名近戰兵漸漸向兩邊逼去開拓新的陣地。

龍門港寨內的盜眾這時已漸漸習慣王牧民火炮的轟炸,慢慢收斂了驚慌,蔡大路也組織起來一支約四十多人的隊伍要向牆頭反擊,卻聽砰砰砰鳥銃亂響,若說王牧民的大炮只是算準了人多處亂轟,那這鳥銃便是一對一地准瞄!槍彈伴隨着箭雨,只了一輪,寨內剛剛穩住的局面又亂了起來!

這時吳平所率領的四十名健卒已經上牆,但他們卻不像前面三撥人馬,上牆後就在牆上守衛或攻擊,而是一攀上就直接跳入寨內!這四十名健卒中有十五名雙手刀兵,十五名長槍兵,以及十名近戰兵,他們跳進了寨牆內側的同時,先前上牆的二十名近戰兵也跳下匯合,鳥銃手繼續攻擊,弓箭手則箭掩護同袍。吳平利用這個空擋稍微調整了牆內六十人的隊列,隨即便分成三列沖了過去。長槍開路,白刃耀空,箭從天空飛下,刀自近處襲來,在這幫人面前,龍門港的盜眾如何能正面抵擋?只稍微抵擋便節節敗退!

吳平所帶的最後二十名船工這時也攀上了牆跳入牆內,奪了寨內小船徑到水門處開了水閘,門外王牧民的手下可等了好久了!一見門開數百人一起涌了進來。蔡大路望見,便知道這番是輸了個徹底,看看跟了自己多年的弟兄都在大刀長槍之下戰慄待死,長長嘆了一口氣,拋下手中的大刀,沖了出來叫道:“別打了,別打了!我們投降了。”

幾個心腹驚叫道:“寨主,不可以啊!”

早有幾名雙手刀客揮刀而前,長槍手攔敵於外,蔡大路的十幾個見寨主就要落入敵手,拼着一死也要搶上來救他回去,卻被蔡大路喝道:“住手!住手!統統住手!”

盜眾才靜了下來,蔡大路雙手一伸,道:“來吧,綁了我去見你們的狗官!不要為難我的兄弟了!”

吳平拇指一豎,道:“好漢子!放心,只要你們不亂來,我不會怎麼著你們!”命人將他看住,又下令眾盜繳械,眾盜起先不肯,但看看寨門已破,領也已經束手就擒,便都失去了鬥志。吳平繳了群盜器械,王牧民拆了水寨大門,然後便將蔡大路和十幾個頭目押了來西嶼見李彥直。

李彥直這時已經將大本營移到澎湖島北部的媽祖廟旁,此戰進行期間,不斷有小船來回於龍門港與媽祖廟之間,向李彥直彙報戰況,所以吳平等未回,李彥直已經對戰況了如指掌。

蔡大路押到時,他正在給媽祖上香,蔡大路見了心道:“這狗官還知道敬媽祖,看來壞得還不徹底。”

李彥直上完了香在媽祖廟旁坐下,掃了蔡大路一眼,方問:“我奉都指揮使令諭,募機兵出海,巡諸島,擊倭寇,來到澎湖,你為何抗拒於我!”其實所謂“奉都指揮使令諭”這種話,他在大6時是不敢說的,因為孫泰和不過給了他個口頭承諾,哪有給他什麼令諭?但到了海上,尤其是這些草根盜眾,誰知道其中底細?李彥直拿着雞毛當令箭,以舉人身份說出這句話來,便儼然有代表官方的威嚴!蔡大路雖是澎湖島的盜魁,卻也被他唬住了,見他能調動這樣一支船隊,擁有這樣一支精兵,便以為他是個大官,憤憤道:“你們當官的,大道理太多,我不懂。我們從上一代人開始逃荒逃役,逃到了這裡,也就圖個條活路!如今你們要捉我們回去,我也沒辦法!”

李彥直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捉你們回去了?”

“你們不捉我們?”蔡大路想了想說:“那就是要我們去服役。總之我不去!你最多殺了我!”明代的稅收其實不高,而且是定額的,別說官員,連皇帝都不敢隨便增加,但地方上勞役極重,縱容是中產之家,若是遇上個惡官被攤上了勞役,那也隨時可能破產死人,故而底層百姓對勞役畏之如虎。

李彥直知他是被以往的經歷嚇怕了,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捉你,也不殺你,更不捉你去服役,只是要你別惹事,這總行了吧。”

蔡大路橫了他一眼,不肯相信,李彥直揮手道:“放了他。”左右便解開了綁住蔡大路的繩子。蔡大路叫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有什麼詭計!”

李彥直道:“我也沒什麼詭計,不過我要在澎湖勘察地形,清點戶口。在這段時間裡,你給我約束你的手下老老實實過日子去!該幹活的幹活,該打漁的打漁,只有兩樣,不許給我的人使壞,不許出外行劫。若靠種地打漁養不活你們自己,就派人來與我說,我另外想辦法安置你們。”說著又揮了揮手,道:“去吧。”

蔡大路將這個李孝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覺得他和以前自己遇到的那些官員大不一樣,心想:“難道我遇上一個青天了?那可是一百年也遇不到一回的罕有事!可要不是這樣,他又能有什麼詭計?我們的寨子和人都已經落在他手裡了,他就是要把我們殺光,我們也沒辦法啊。”一時又不敢信,又找不到其它的解釋。

李彥直見他不走,問道:“怎麼,還有什麼事情嗎?”

蔡大路道:“你真的不用我們服勞役?不用我們繳稅?”

李彥直道:“我自己的手下夠用了,用不上你們。至於稅,你們能交給我什麼?”

蔡大路哦了一聲,心道:“且先回去,看看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便帶着那些手下離開了。/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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