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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將軍”駕了船向雙頭龍艦隊迎了過去,艦隊早有偵察船隻望見,派小船兜來攔截,那海將軍也不抵抗,只派人傳話說:“請稟告都督,徐海求見!”

原來這位海將軍就是徐海,當初他在閩北兵敗,在亂戰中投降了李彥直,李彥直卻不讓這件事情公開,讓他領受了一件秘密任務——回去潛伏在王直身邊將他送往南洋,若非如此,王直如何能隻身越過大員海峽、橫跨呂宋直到這三寶顏?

那時候李彥直還不想王直就那麼死了,但時過境遷後便不算是一件大事,事隔經年,中間又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李彥直絕沒有想到,在去三寶顏的路上,竟會遇上徐海。

徐海匍匐在甲板上,稟告領命以來的經歷:“……屬下領了都督的密令,護送五峰老船主直到麻逸,跟着又輾轉到了這三寶顏。經過呂宋時,五峰老船主本已萬念俱灰,後來得屬下開導才慢慢恢復過來,我們到麻逸後做了幾筆買賣,積了些資財,恰好不久後又有大批華人南下,我們便招募了些人手,到了那三寶顏,本想據地為港,恰好三寶顏的國王率眾來攻,但他如何是我們的對手?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我便勸老船主自立為王,在這海外逍遙,可惜他已經失去了當初的雄心壯志,反而與那三寶顏國王議和,做了這三寶顏古國的左國相,又在內6建了一座五山城。自稱五山先生,看樣子似乎打算在這裡養老了。”

李彥直怔了好一會,暗中嘆息:“一代海上梟雄,如此晚景。也……也算善終罷……”忽想起當日自己初到雙嶼,與王直縱論開海之事,既恍如昨日情景,又似已隔世。\//\

徐海不敢接口。李彥直感嘆了一會,才想起徐海還跪在地上,忙讓李義久扶起,安慰他說:“這幾年辛苦了。”

“為都督辦事,不敢說辛苦,”徐海道:“只是不知徐海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都督麾下效力。”

李彥直這才記得這是自己答應過他地。這時徐海來討,想起他這幾年孤身在海外給自己辦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說:“等洛佩茲這邊的事情一定,你就回來吧。”

徐海一喜,李彥直又說:“只是現在南洋東海都沒有合適的職位,你且居個閑職,安養富貴吧。”

徐海卻道:“屬下不是喜歡清閑的人。請都督無論如何給屬下一個建功立業地機會!”

李彥直微一沉吟。就對吳平說:“三寶顏的戰事,就讓徐海當個前鋒吧。”

徐海大喜。吳平自下去布置安排——手下這幾員方面大將在,李彥直便不去操心打仗的事情了。卻命唐舉準備護衛自己從三寶顏的秘灣登6,他打算去見一見王直。又讓蔣逸凡隨行。

二人齊去辦事,蔣逸凡和唐舉走到外面,唐舉道:“你說,都督當初為何要放那王直?”

蔣逸凡微笑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唐舉不悅:“王直算什麼,如何能與都督相提並論?”

“現在他當然沒法和都督相提並論,但在當年,他可也是曾與都督齊名地人啊。\”蔣逸凡說:“那段日子對我們來說最難捱,但也記得最深——都督今日忽然感慨動情,或許是懷舊了吧。”

唐舉眉頭摶了起來:“懷舊?這可要不得!那是老人才幹的事情——都督他才幾歲!”

但李彥直卻真好像是懷舊了,在嚮導的帶領下,唐舉率領三千人護着李彥直緩緩開至五山城,一路上李彥直觀看周圍景物,偶爾與蔣逸凡說話,講的都是“不知五峰這些年在這邊是怎麼挨過來的”云云。

幾千人白日行軍,又走得不快,又打着雙龍旗,到半路早有密林中的土著探子到五山城回報,李彥直威震四海,海外華人無不視之為保護神,聽說雙龍旗到,城中華裔個個踴躍,都勸王直:“五山先生,咱們快出去迎接侯爺吧。”這些人自然都是不知王直底細地。

就連三寶顏的國王阿里達拉也說:“對,對,咱們快去迎接這位李侯爺,他既來了,咱們就再不怕那群魔鬼了!”

拉拉宰更想:“沒想到那群白番一來,把大明的這位海上王都引來了,如果能藉著這個機會去給大明進貢,那這次就是因禍得福了。”

只有幾個王直的舊部尷尬地等着這位“老船主”的臉色變化,王直先是眉眼間顯出憤怒、厭惡、仇恨,城中華裔以及土王對李彥直如此歡迎乃至崇拜,這讓他十分失望,但他沒有作,只是吞咽着,後來一股老人特有的無力感湧上來,那些憤怒、厭惡、仇恨便漸漸沒了——他這不是壓抑,也不是消解,只是猶如一把燒得差不多了的柴火,雖然受到鼓風機的鼓風,卻無能為力地轉歸熄滅。\

“好吧,開城……歡迎他。”

幾個舊部面面相覷,都感到不可思議,那些不知情的華裔卻都敲鑼打鼓地準備歡迎李彥直去了。

一個老水手湊近了問王直:“老船主,要不要埋伏刀手……”做了一個“殺”地姿勢。

王直苦笑着搖頭:“姓李不先往三寶顏港去,卻就沖這邊來,多半是聽到了我地消息,他為人素來謹慎,就算進城也一定會有所防備,憑我們的力量……沒用地。”他畢竟是王直,雖然沉寂已久,但見事仍極明快,一下子就猜到了別人未能看破的關鍵。

果然,華裔們興沖沖地迎了李彥直入內。唐舉卻以一種極度懷疑地眼神把五山城內內外外觀察了個遍,確定沒有埋伏,又接管了城門,才用近衛兵護送李彥直入大廳。

華裔和土著王公們雖然見入城部隊戒備如此森嚴。但想李彥直權傾天下,有這排場倒也應該,所以竟都沒什麼抵觸,城中父老奉酒肉來敬。三寶顏地國王和右國相也匍匐着來參拜,王直知躲不過去,也穿戴好了大明儒者衣冠,緩步而出。

阿里達拉號稱國王,其實也就是一酋長,地位最多等如雲南一土司。在李彥直面前站着都哆嗦,其他人更都是跪在地上,直到李彥直請他們起來,還有幾個不敢動。

只有王直進來時腰是挺直地,李彥直見了他,眼中流露出極複雜的神色來,嘆道:“五峰,別來無恙。”

華裔父老與土著王公一聽無不訝異,“五山先生”在三寶顏威名不小。可和縱橫四海、所向無敵的鎮海侯畢竟不可同日而語。他們可萬萬想不到李彥直和“五山先生”竟然彼此認得!

王直一時默然,李彥直揮了揮手。讓其他人全都退下,唐舉看看王直腰間佩劍。不肯離開,李彥直道:“我們是老朋友了。敘敘舊而已,沒事。下去吧。”

唐舉這才下去,卻與蔣逸凡一左一右藏在梁後,以防有變。

看看廳內再無他人,王直忽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