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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會試時節,本來就冠蓋雲集的北京城半月之間就多了幾千趕考舉子,京師的飲食、住宿乃至娛樂行業全面開動起來,迎接這三年等一回的盛會。

蔣逸凡本是登堂入室弟子中最懶散的一個,但從去年秋天到至今的半年多里,他卻變成最忙碌的一人!去年秋天急急忙忙趕回福建去考了個舉人,跟着又拼了命一般趕回北京,繼續協助風啟處理京師的事情。眼看會試就要開始了,他又忙着幫李彥直猜題!

考進士的題目也能猜?能!不過有機率和條件。

明代的會試與鄉試相似,分為三場,一般是二月初九第一場,十二日第二場,十五日第三場。考試與批卷的流程基本都和鄉試類似,不過監考更嚴、難度更大、競爭更激烈而已。

而在會試的前幾天,皇帝就會欽點考官,一經點中,考官便不得回家,立刻要住進試院里坐光榮牢,等到考試之前一天,才由考官臨時翻書擬定題目,並召集工匠,在內簾刻印,當場出卷子。

這麼嚴密的流程,這樣隨機的出題,也能作弊?可以的。

李彥直在西山讀書的這段期間,6炳那邊的關係由風啟在維護着,嚴世蕃這邊則是蔣逸凡在走動。蔣逸凡能說會唱,論到生活情趣和享受功夫比李彥直高了不止一籌,與嚴世蕃正是臭味相投。一開始嚴世蕃只當他是李彥直的跟班,讓他作陪而已,不想一來二去便見識到他的好處來,自此他的私宴上常少不了他!

在欽點主考官之前的幾日,嚴世蕃忽對蔣逸凡道:“明天後天會有幾個要緊客人來,你萬不可遲到!”蔣逸凡問事誰,嚴世蕃卻笑而不答。

蔣逸凡就留了心,第二日開始。果然就6續有五位兼銜各部侍郎、太常卿的翰林院學士駕到,蔣逸凡一見之下心中便有數,有什麼數?往年科考的主考官,必至少有一人是從這種身份的人里選出來地!所以蔣逸凡便猜這五人必是今年主考官的後備人選!兩日一夜,一連五場聚會,或酒會,或茶會,或只是遊園。或只是“恰巧”郊遊遇到,但蔣逸凡總是設法逗這些人多說話,回到家後又將他們說的所有話都記下了,記了足足有二百餘句“話屎”,同時還讓風啟派人去打探這五個人的喜好脾氣,分類記錄在案。

結果不出所料,兩日之後,大內傳出旨意,命大臣孫承恩、張治入宮候旨,二人聽到消息後馬上讓家人收拾日用諸物。當天下午就直接搬到試院去住,那些消息靈通點的舉子便知這二位便是本科會試的總裁官了!這兩人,卻正是那五個“要緊客人”中的兩位!

蔣逸凡大喜,忙把孫、張二人的“話屎”調出來,其他三個扔一邊去,又細細琢磨他們地詩文、個性、愛好,擬出六個題目來。

為了這次的會試,蔣逸凡在過去幾個月里就做了大量的準備。花了大量金錢,派人搜羅了許多鄉試、會試的程文——什麼是程文?程文就是主考官在各房考官改卷之前自己擬作的標準文,也就是俗稱的標準答案!而蔣逸凡所搜集到的程文里,恰恰就有張治六年前在山東主持鄉試時所擬的程文一篇!鄉試會試,考試題目和文章作法其實一理相通,主考官出的題目雖然肯定會不同,但有了張治這篇程文,蔣逸凡對這一科錄取的文風風向標就有了七八分地把握!

雖說背後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着他,但眼前堆着這麼多的材料,要在一兩日間看完也絕非易事。要看完了還能從中撮取提煉更是難能!也虧了蔣逸凡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將這些材料一掃而過,跟着以孫、張很可能會喜歡的文風,按照自己猜出的六個題目,連夜擬成文章。

他擬成一篇,就讓人給已經回城、住在隔壁的李彥直送去一篇,到離會試進場還有兩個時辰時,才算把最後一篇擬完。李彥直通讀了一遍之後。便來邀他一起去應試。蔣逸凡癱瘓在那裡,無力地搖頭道:“不行了。不行了,這兩日我腦汁都絞盡了,進場也沒力氣提筆。三舍你去吧,我等下一科再說。”

李彥直心中對手下的前程出路另有一番安排,蔣逸凡考不考得上進士他認為都無妨礙,就不相強,獨自應試去了,他經歷過這麼多地事情,定力遠非常人可比,臨場十分鎮定,心神絲毫不亂,宛若平時,光是這一點已壓倒絕大多數舉子了。

打開試卷一看,藝的題目卻正好與蔣逸凡所猜測的第六個題目極近,那可真是新鮮*得緊!李彥直記性雖不如蔣逸凡,卻也不差,因此不用夾帶了範式文章進考場。他也沒法完全把蔣逸凡所擬的程文默寫出來,但大致的布局卻是照搬,又加上自己的臨場揮,一篇漂漂亮亮的藝就成了。這也是李彥直本身有這個底子,否則也沒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和他背後的“會試後援團”銜接上!

到第二場做一篇誥文,第三場做一篇試策,那就全靠李彥直自己平時的功底了。不過按會試地慣例,這第二場第三場只要保持在水平線上就可以,真正見高下地還是第一場的藝。

李彥直、張居正等人在考場努力着,蔣逸凡在補睡大覺,6爾容在寺里拜佛,但除了他們,並不是所有人都圍繞着會試轉。東南、西北,許多與會試無關的事情在繼續進行着。在浙江,有一艘來自日本的船進入了雙嶼,是來做生意的么?沒人知道,只知道船上走下一個和尚,不久又走進了王直的院子里。

當然,這是天下人都不會去注意的“小事”,更別說遠在朝堂地大人物們。在國防事務上,大明皇朝無論是天子還是輔最關注地都肯定不是東南,而是西北!

赫赫大明,以驅逐韃虜而得天下!因此對蒙古人的防範亦最嚴!明初太祖、成祖直殺到罕難河邊。仁、宣以後勢力南縮,到英宗天順年間韃靼人開始侵入河套,並以之作為給養地窺伺山西、陝西,這些韃靼人即為“套寇”!到孝宗弘治十年,大明乃專設總制,總領陝西三邊軍務。所謂三邊,乃陝西之甘肅、延綏、寧夏三邊,一切地布置。目地都是為了對付“套寇”。

套寇之患,自英宗以降百年不絕,河套不清,三邊永無寧日,三邊不寧,國家便要背負沉重的國防負擔。所以從第一任三邊總制開始,如何解決河套問題便成為歷代有志向大臣心中的一個重要議題,到了正德年間名臣楊一清任三邊總制時又明確提出了“奪回河套”的主張!

可惜,楊一清的計劃歷三十年未能進行,而套寇也就越來越是猖獗。到了近年終於有兩個人站了出來,準備勇敢地推行這一項阻力重重的國防計劃!這兩個人,便是眼下的三邊總督曾曾銑與內閣輔大學士夏言!

會試,是國家的倫才大典,復套,是大明地國防要務,北京城裡,不知有多少要事正並行不悖地在進行着。而6爾容在上香回來的轎子中卻正微笑着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她的人生大事。

她一回到家中,就聽張管家說嚴世蕃又悄悄跑來了,心想:“不知會不會與李郎有關。”偷偷躡步走到後面偷聽,便聞父親6炳道:“復套復套,哪有那麼容易的?要動兵,錢從何來?若真有這麼容易,也不會拖到今日了!前日我也聽說曾銑上書,主張收復河套,陛下已將曾銑奏疏交復兵部議復。兵部尚書陳經的議復似乎十分審慎!看來此事多半又要胎死腹中了。”

嚴世蕃哈哈一笑,道:“6老哥。你這消息。可就過時了!陳經雖然主持因循,可是今天陛下已降下詔書,斥責兵部!這詔書的大意我讀了之後恰巧還記得,要我給你念一遍不?”

6炳道:“請!”

嚴世蕃便默念道:“寇據河套,為中國患久矣,連歲關隘橫被荼毒,朕宵旰念之。而邊臣無分主憂。今銑能倡復套之謀。甚見壯猷,本兵乃久之始復。迄無定見,何也?其令銑更與諸邊臣悉心圖議,務求長算。若邊境千里沙漠,與宣大地異,但可就要害修築,兵部其銀三十萬兩與銑,聽其修邊餉兵造器,便宜調度支用,備明年防禦計!”跟着嘿了一聲,道:“這文采不錯吧?”

6炳嗯了一聲,道:“這詔書是誰擬的?”

嚴世蕃道:“還能有誰?你認為現在我家老頭子還有機會擬詔書么?當然是夏二愣子!”

6炳哼了一聲,說:“他們倒是將相一心啊!”

嚴世蕃嘆道:“一心是一心,不過他們之間可沒什麼聯繫,只能說是一心,畢竟不同體。間無由入啊。”

6炳哈哈一笑,道:“這你就差了!你可知道夏言的岳父,和曾銑乃是老鄉么?”

嚴世蕃動容道:“真有此事!”

6炳又是哈哈一笑,道:“不止如此!”

室內沉默良久,跟着便是聽不清楚的聲音,6爾容知道這是兩人壓低了聲音說話,此屋已是內室,室內二人居然還把聲音壓得有如耳語,其秘可知!6爾容心中猜到了幾分,忖道:“此事應該與李郎關係不大。”

便不再聽,轉到外頭去,打聽會試的消息。卻聽一個小廝道:“伊兒姐姐從香料鋪回來了!”

6爾容大喜,忙道:“快去幫我喚她過來!”/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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