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時看到媽媽的反應，在心裡偷笑。

他當然不是真的想要去那個安全又開心的地方，他知道去了那個地方之後，就再也沒有辦法跟媽媽見面了。之所以這麼說，只是想要讓媽媽好好看看他，讓媽媽知道她還有這個寶貝兒子，不要老是沉浸在失去妹妹的傷痛上。

時時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望着慕早早手裡拿着的a4紙，問：“媽媽，我可以看看妹妹的小腳丫嗎？”

慕早早看了時時一眼，又低頭望了一眼手裡的紙。將紙張遞給時時。

時時接過紙，饒有興趣的看着上面那個黑色的小腳丫，好奇寶寶一樣的問慕早早：“為什麼小腳丫是黑色的？”

“這是複印件。”

“噢。”時時點點頭，隨即又問：“媽媽，我也有這樣的小腳丫嗎？”

慕早早點頭：“剛出生的小寶寶都有。”

“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

“小腳丫是醫院用來存檔的，不能給別人。這個是爸爸專門複印了拿回來的，原件還在醫院的檔案袋裡。”慕早早耐心的對兒子解釋。

時時恍然，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繼續仔細看着上面的小腳丫，又有些好奇：“媽媽，妹妹的腳丫為什麼跟我的不一樣？”

“嗯？”慕早早也不解，順着時時的小手指，看向了腳丫小拇指的地方。那裡原本是打印的黑色字跡，看起來有些糊。慕早早覺得可能是複印的原因，所以不太清晰。

時時卻說：“媽媽，妹妹有六個腳趾嗎？”

“我看看。”慕早早一把將單子拿了過去。仔細去看那個並不是很明顯的黑色印記，也察覺到不太對勁。小腳丫一開始就有些歪，慕早早只當是剛出生的嬰兒大多都這樣，並未多想。可現在加上那個模糊的黑色印記，整個腳的比例一下子變的正常了。

慕早早比誰都清楚，在醫院裡去世的小憶，小腳丫是普通的腳丫，並沒有六個腳趾。如果這張單子上真的是六個腳趾，要麼就是醫院弄錯了，要麼就是……

慕早早已經不敢繼續想下去。

閣樓的房間里，蘇言之和安楠坐在待客的沙上。桌上一次性杯子里的水仍舊是滿滿的，誰都沒有喝。

蘇言之問了安楠和雷阮沁之間的關係。

安楠聽後忍不住勾唇笑了，不答反問：“你相信嗎？”

“重要的不是我相信不相信，阮阮已經親口承認了，安奕琛也覺得事實就是這樣的。我這個外人信不信的，沒有太大的影響。”

安楠緩緩點點頭，換了一個問法：“你覺得阮阮姐會做出那種背叛的事情么？”

“我說過，我的意見不重要，我想聽你說說。”

“其實誰的意見都不重要。如果阮阮姐一直堅持這樣說，安奕琛也絕對會懷疑我。他本來就對我恨之入骨，我在他心目中從來都不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那你呢？”蘇言之又把話題丟給他：“你就想一直這樣被誤解下去么？”

安楠看向了蘇言之，臉上神情略微有些驚訝：“你的言外之意，相信我是被誤解的。所以你覺得我跟阮阮姐之間並沒有什麼事。”

蘇言之不置可否。

安楠也不強迫他多說什麼。說實話，被人信任的感覺很好。他原本覺得自己已經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只要自己活的開心又自由就好了。可是當他意識到蘇言之其實是相信他時，心裡還是覺得暖暖的。

“我不在意他們怎麼看我。”安楠很少對外人吐露這些心事。他總覺得說了也不會有人懂，還徒增煩惱。搞的好像他是一個愛抱怨的反社會青年一樣。實際上，安楠只是看透了現實。並不是真的對這個世界失望。

蘇言之沉吟片刻，像是在心中斟酌着什麼。

半晌，他再次開口：“你想重新回到安家嗎？”

安楠望着他，沒有吭聲。他並不是很明白蘇言之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

“安娜回來有段時間了，最近一直都沒有見她。”

蘇言之話還沒有說完，安楠就急忙搖搖頭：“還是算了，那個家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歡迎我。”

“哪有那麼多退縮的理由，只說一句，你想不想。想不想名正言順的成為安家的一份子，想不想入安氏，想不想被所有的人認可，把你這些年失去的自尊，全部要回來。”蘇言之聲音擲地有聲。

安楠聽的都有些激動。

真的可以這樣嗎？

天知道，他做夢都想落葉歸根。儘管安家那個老頭當初讓他跪在大雪地里一整夜，雙腿都差一點廢掉。可這些年以來，安楠心目中的仇恨漸漸消散。

血緣關係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人與人之間不管有多少深仇大恨，當真正一起面臨外敵的時候，總是可以擰成一股繩。而曾經的那些矛盾，一時間就像是不懂事的孩子小打小鬧，也都顯得不再重要了。

只可惜，安楠並沒有機會跟俺安家一起面對外敵。他就未曾被安家真正認可過。

“言之，你是不是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安楠並不傻，要是蘇言之真的肯幫他，可以說他這是幫了一個天大的忙。先不說最後能不能成功，至少蘇言之有這份決心，已經讓安楠打心底覺得感動。

蘇言之也不矯情，開門見山：“我要你離開阮阮，並且把你們之間的誤會解釋清楚。並且以後都不要再跟她有任何不適當的接觸，不能再影響到她的婚姻和感情。”

“那我可控制不了，這件事是阮阮姐策劃……”安楠話說一半，急忙住聲。沒想到自己竟然被蘇言之三兩句話就套進去了。險些激動之下將一切和盤托出。

他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這是他和阮阮姐之間的秘密。

“你有時間思考，也有時間選擇。給你三天的時間，平安夜的時候我會舉辦一次聚會，到時候邀請所有的人參加。那時候會給你安排一次考驗，到時候有什麼表現，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蘇言之並不強迫安楠。看起來好像決定權真的在安楠的手上。

可安楠總感覺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他想了想，忍不住問：“如果我不同意呢？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解釋，就順其自然的讓那些垃圾誤會我跟阮阮姐之間的事情。除了讓阮阮姐離開渣男，還會有別的不良後果么？”

“渣男？”蘇言之失笑：“這就是你給你哥哥打的標籤？”

“他不是我哥哥。”安楠凜眉，有些不悅。

“好。那就這樣吧。”蘇言之點點頭，看起來不準備繼續說下去了。

安楠沒想到蘇言之說停就停，不免有些焦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如果我就讓事情順其自然展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你都已經把自己排除在安家之外了，所以你根本就不在乎安家。說到底，你不在乎任何人。”

聽蘇言之這麼說，安楠心裡很不舒服。他試圖反駁：“我這麼做是為了阮阮姐。那個渣男根本就配不上他。”

“不，你錯了。”蘇言之搖搖頭，眼睛看着安楠，平靜而又擲地有聲的說：“你這麼做純粹只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報復安奕琛，不想讓他有一個幸福的婚姻。為此犧牲了阮阮，還能撇清你的責任。不但自私，而且是個懦夫的行為。”

“我沒有！”安楠聲音有些急。

他沒有想要犧牲誰，真正做出犧牲的只有他自己。他犧牲了自己的名聲，成了萬人唾棄的小三。他自己撕斷了跟安家最後一點聯繫，從此之後和那個家裡的人再也不可能有好的結果。他幾乎拿自己的一生做賭注，只是為了讓阮阮姐能夠離開安家，能夠幸福。

蘇言之誤會他了。

不過他不介意。他知道總是會有人誤會他，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懂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安楠從沙起身，也不願意再跟蘇言之繼續說下去。一眼不吭的往房門口走去。

蘇言之坐在沙上，端起茶几上的一次性水杯，輕輕抿了一口。似是無意的說了一句：“你還有時間，平安夜聚會之前，好好考慮考慮。”

安楠腳步未停，拉開了房門。

房間外面，慕早早手裡拿着一張a4紙，剛好從樓梯口快步走了過來。

看到安楠出門，她焦急的問：“言之呢？”

安楠心情不好，沒有回答，只是回身看了一眼房間裡面。

慕早早惦記着腳印的事情，沒有意識到安楠情緒的變化，一臉喜色的對安楠說：“小憶可能沒有死。”

房間裡面的蘇言之，聽到慕早早的話，手裡端着的水杯一抖，險些撒了自己一身水。

慕早早並未跟安楠多說太多，擦肩而過，快步進了房間。拿着紙走到蘇言之面前，臉上帶着希冀的光。

蘇言之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慕早早這麼激動的模樣了。自從懷了小憶之後，她幾乎整天都在擔憂。後來失去了小憶，慕早早再也不用擔憂了，可她的生命也彷彿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般。

儘管偶爾也能夠看到慕早早開心的笑，可是她的眉頭一直都是皺着的，從未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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