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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陸深問的,慕早早也有些鬱悶。

“你要是實在為難,就算了。”慕早早也不想多做解釋,話一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倒不是生陸深的氣,自己之前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才過了多久,又說自己想開了確實是不太可信。儘管人的情緒就像是天氣,尤其是她這種孕婦,情緒更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掛了電話,慕早早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說實話,聯繫不上蘇言之,她並不是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了。只是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到她和蘇言之的感情,也不希望影響到肚子里的寶寶。

幾分鐘之後,手機閃過來一條短信,短信是陸深發的,內容是一串電話號碼。

慕早早抿嘴一笑,給他回了一句‘謝謝’。謝謝他的信任。

剛才還有很大的決心聯繫安,一方面想確定蘇言之現在的狀況,另一方面慕早早也想放過自己,跟安和平共處。畢竟,拋開安和錢靜的母女關係不談,她還是蘇言之的師姐,有韋德醫師在,他們之間不可能斷絕來往。慕早早可不想以後每次蘇言之跟安有交集的時候,她都一個人悶聲吃飛醋。

可現在,安的號碼就在眼前,慕早早又有些遲疑。

電話打過去,該說什麼?萬一安根本不接電話怎麼辦?萬一安挑釁她怎麼辦?

慕早早雖然已經儘力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可她還沒有理智到可以跟安平靜的交涉,她擔心安如果語氣不好,反倒會讓自己的情緒變的比之前更加難以控制。

心裡正糾結着,手機又閃過來一條短信。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短信的內容也很簡單:是慕早早對嗎?有沒有時間出來聊一聊。

號碼有些眼熟,慕早早愣神片刻,隨即反應過來。急忙翻看剛才陸深發給她的那一串號碼。很巧的是,兩個號碼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條短信是安發過來的?

安主動聯繫她了?

見面的地點選的是錢靜的墳前。慕早早一開始是有些排斥的,只不過,正巧媽媽的墓也在附近,或許是因為有媽媽在,慕早早也覺得沒有一開始那麼難以面對了。

對於別人來說,跟安在錢靜的墓前見個面,看起來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可這件事相對於慕早早,卻是十足的挑戰。她要熬過內心那些糾結和腦海中這麼多年揮之不去的傷痛,撕裂掉傷口上面的血痂,去面對慘痛的現實。

她沒有退縮,並且比約定的時間早到。

安果然還沒來,慕早早先往媽媽的墓前走去。那邊站着一個魁梧的背影,慕早早認出來,是雷耀。

墓碑前擺放着一束帶着露珠的黃色馬蹄蓮,看起來香氣馥郁。

“雷叔。”慕早早上前,站在雷耀的身旁,乖巧禮貌的叫了一聲。

雷耀像是早就發現慕早早一樣,對她的招呼並沒有多麼驚訝。仍舊安安靜靜的站在墓碑前,靜靜的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良久,雷耀渾厚的聲音開口:“聽阮阮說,你最近跟言之鬧了點小矛盾。”

慕早早很久沒有跟雷耀見面了,沒想到一見面就說起她最憂心的事情。雷叔畢竟不是爸爸,聊起天來,慕早早也不用太顧慮他的想法。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本以為雷耀會勸慰兩句,沒想到他直接轉移了話題,側臉看着慕早早,慈祥的笑着,問:“想聽聽我和你媽媽之間的事嗎?”

慕早早記得幾年前看到過雷耀來看媽媽,帶着的就是和今天一樣的黃色馬蹄蓮。那個時候雷耀說,他和媽媽認識的時候,花園裡的黃色馬蹄蓮開的正好。在他心裡,那花就像是她媽媽一樣美好。

當時慕早早還懷疑雷叔跟媽媽是不是初戀情人什麼的,不過後來聽爸爸說,媽媽跟他算是青梅竹馬,並沒有過其他的戀人。慕早早當然好奇雷叔跟媽媽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看得出來,雷叔對媽媽有感情,而且感情還很深,要不然沒必要這麼多年風雨無阻的經常過來看她,甚至比慕早早來的還要勤。

點了點頭,慕早早表示願意聽他說一說。

雷耀仰起臉,看了看湛藍的天空上飄過的幾朵大大的白雲,像是陷入了太過美好的回憶,連唇角都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愜意的弧度。

“你知道嗎?你外公以前是一個花農。”雷耀問。

慕早早搖搖頭。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外公,聽媽媽說,在慕早早三四歲的時候,外公因病去世了。小時候倒是見過,只是慕早早一點印象也沒有。

雷耀也不管慕早早見沒見,而是繼續說他的:“說起來,真是過去太久了。當初我正在道上混,因為跟老大的女兒發生關係,她一個人偷偷出國生了孩子,而我不想奉子成婚,就被老大的人追殺,身上中槍,一路逃命。陰差陽錯的,跑進了一大片黃色馬蹄蓮的花園。血流太多,人也已經沒有意識。看到花園裡有一個女人,我拼勁最後一點力氣,倒在了她的面前,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慕早早站在雷耀身邊,聚精會神的聽着。

“我以為我會死,我以為那一整片黃色的馬蹄蓮,是天堂里開的花。我以為我看到的那個女人,是一位天使。”

聽雷耀這麼說,慕早早忍不住笑出聲來。

雷耀也跟着咧了咧嘴:“挺可笑的吧,我也一直覺得挺可笑的。後來我醒過來,發現自己又撿回來一條命。身上的子彈被取了出來,身體也在慢慢恢復。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不是天使,而是花農的女兒。那一片黃色的馬蹄蓮,是你外公種的。”

“我在你外公那裡住了整整一個月。也對你媽媽產生了感情。那麼溫柔的一個女人,我到現在也忘不了她臉上的笑。”雷耀緩緩邁步,走到墓碑前,抬手輕輕摩挲着杜佳儀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溫暖,真的像是落入凡間的尤物,連慕早早都覺得,媽媽要比她美的多。

慕早早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啊。我以為是美人救英雄的故事,英雄想要花一輩子去保護這個美人,當做報答。可老天爺沒有這麼浪漫。後來我才知道,她已經結婚,而且懷孕了。她跟老公很恩愛,對我也只是像對一個朋友一樣,一點都不逾矩。她真的很善解人意,明明看到我身上有槍傷,胳膊上有紋身,卻從來不多問,只是讓我安心在這養好身體再走。”

“所以,你們之間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嗎?”慕早早問。要真是這樣,雷耀好像也沒有必要這些年一直牽掛着吧。

雷耀搖了搖頭,乾脆在杜佳儀的墓碑前坐下,身子靠着墓碑,就好像靠着杜佳儀一樣。正午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慕早早覺得雷耀回憶起這些事的時候,連眼神都溫柔起來了。

“她不問,不代表我要隱瞞。這條命都是她給的,我想讓她知道自己救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就把跟老大女兒之間的事情告訴我媽了?”慕早早站的有些累,也跟着在雷耀身旁乾淨的地上坐着。

“我把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說了,本來以為她會覺得我是一個不負責任又貪生怕死的壞男人,說不定還會趕我出門,後悔救我。可當時的情況下,寧願被她掃地出門,我也不想對她有任何的隱瞞。”

“她沒有對你改變印象吧。”慕早早的話並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雖然媽媽去世的時候,她才八歲。可是從小到大媽媽都告訴她,認識一個人,不要去看這個人做過什麼事,也不要聽周圍的人說他多好還是多壞。最重要的,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心去分辨。她覺得媽媽當初既然救了雷叔,肯定在心裡已經確定雷叔不是惡人。那種直覺,在人與人見的第一面,就能夠感受得到了。

雷耀點點頭,繼續說:“那天傍晚,夕陽艷紅。我跟她坐在那一大片黃色馬蹄蓮的花叢中,準備告別。我跟她說,不想自己的人生就這麼算了。總覺得天下之大,要好好闖一闖。”

慕早早安靜的聽着,沒有再打斷。

“你媽媽明明是一副純真的樣子,卻說了一番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什麼話?”慕早早好奇。她對於媽媽的了解,僅限於八歲之前。如今有機會從另外一個人的嘴裡聽到更多版本的故事,慕早早覺得很慶幸。

“她說……”雷耀靠在墓碑前,一開口,又沉默下來。天邊的雲朵隨着風漸漸飄遠。飄到遠山那邊,不知道有沒有給那邊的土地帶來一片涼爽的雨。

良久,雷耀才緩緩開口:“人這一輩子啊,總是在各種不甘心不完美的情緒下度過。可路都是自己選的,哪有什麼好壞之分,不過是這山望着那山高罷了。”

慕早早安安靜靜的聽着,似乎有點明白雷叔忽然說這些陳年舊事的目的。

“我們總以為自己失去的可能是這輩子最好的。”雷耀說的很慢,像天邊飄動的雲。

慕早早問:“其實擁有的才是最好的,對嗎?”

這樣的道理,誰都懂啊。

雷耀卻出人意料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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