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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時節,木槿小區如同往年一樣繁花似錦。

小區之所以名為“木槿”,是因為門口有一棵特殊的木槿樹。那棵樹異常高大,樹榦粗壯,鬱鬱蔥蔥,不知道已經存活了多少年,是木槿小區的標誌。後來,小區里又種了許多排木槿樹,枝丫修剪的低矮而整齊,非常漂亮。

知了聲聲中,一輛出租車停在門口的木槿樹下,一分鐘後,又一溜煙開走了。

留下了一個人,兩隻皮箱,靜悄悄地立在炎熱的午後。

小區的傳達室里那位昏昏欲睡的看門大爺,正搖着蒲葵扇,老花鏡快要滑到鼻尖上。聽到聲響,他懶懶地抬起頭向外看去,不禁微微一愣,睡意全無:好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

只見那棵花團錦簇的木槿樹下,一個身穿淺紫色連衣裙的女孩子,正靜靜地站在樹蔭里,一手拉着一隻皮箱,仰起腦袋,一動不動地看着頭頂的木槿樹,似乎在感嘆造物主的偉大。

看夠了木槿樹,她又轉過身來,朝木槿小區裡面張望着。她看上去應該還未成年,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迷茫與疑惑,淺粉色的小嘴微微撅着,好像有什麼不滿。烏黑的頭髮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露出雪白的脖頸。

這個女孩子當然就是慕堇若了。她朝小區里看了看,又歪着頭打量着自己身邊那棵開滿了大團大團紫紅色花朵的木槿樹。馬尾辮從肩膀上滑到一側,微微上翹的發梢蕩來蕩去,青春的光彩簡直閃花了看門大爺的老花眼。

“連個小區名字都沒有,真的好古老啊!”慕堇若感慨着,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地方,拖着行李箱就往小區里走。

“哎,你找誰啊?”看門大爺忽然開口問道。

慕堇若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傳達室里還坐着一個人。看到那個半架着老花鏡的老大爺慈眉善目的,她好像發現了救星一般,拖着箱子撒開腿跑過去,扒在窗口,禮貌地說道:

“大爺您好,請問這裡是木槿小區嗎?我大姨媽家住這裡,這個暑假我要住在她家。可是今天她的電話突然打不通了……”

“哦哦哦,你就是她說的那個孩子啊……”看門大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前一陣搬走的一位住戶前幾天突然回來找他,說自己有個親戚家的女孩要過來住,自己有事沒法接應,請他代為轉交房屋鑰匙,看來就是這個女孩了。

“你是不是叫慕堇……慕堇什麼來着?要去8號樓是不是?”看門大爺只記住了“木槿”兩個字,把最後一個字給忘了。

慕堇若趕緊點點頭:“是的是的。我叫慕堇若,我大姨媽家就是在8號樓。大爺您怎麼知道啊?”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閃爍着無法掩飾的興奮,光潔的額頭和鼻子上,有着細細密密的汗珠,隨着點頭一下一下地反射着清亮的光澤。

“你等等啊。”看門大爺拉開抽屜,巴拉了一下,拿出一把舊舊的鑰匙,站起身來,從窗口把鑰匙遞給她,並把事情經過也說了一遍。慕堇若眼中的失落一閃即逝,揚起小臉對看門大爺道謝,然後拉起皮箱,走進了小區。

盛夏的午後,整個小區只有知了在嘶叫,還有她的兩隻皮箱,一路咕嚕咕嚕作響,卻更顯得四周靜悄悄的。年輕人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老人和孩子們估計都在睡午覺。慕堇若的大姨媽沒來接她,她除了有點失落,卻一點兒也不意外。大姨媽不喜歡她的爸爸一家,不來接她,大概是不想和他們碰面吧。可是他們卻沒想到,她其實是一個人搬過來的。

慕堇若的爸爸媽媽常年出差,所以她從初中就開始住校了,比較**。後來爸媽離婚了,她也早已習慣了一個人住。到了高中,依然選擇了住校。今年她家的房子要拆遷,放了暑假,她就拖着行禮來到這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大姨媽家能把這套據說本來要出租的房子給她暫住,她已經非常非常知足了。

慕堇若抬起頭,打量着這個有些年頭的小區。木槿花樹是她從未見過的繁盛,白色粉色紫紅的花朵連成一片,空氣中瀰漫著優雅的花香。枝椏掩映間,一排排舊式八層樓房靜靜矗立着,爬山虎爬得高高的,掩蓋了斑駁的牆壁。

“雖然陳舊,但非常安靜,空氣也好,我好幸運,嘿嘿……”慕堇若這樣想着。

不過很快,她的這點幸運的心理就蕩然無存了。她來到最角落的8號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隻箱子從樓梯上一級一級地拖上八樓。8號樓,801,是個多麼吉利的數字——如果有電梯的話。

可是如果生活中真有那麼多“如果”,生活就不會是它現在這幅模樣了。

慕堇若打開門,終於鬆了一口氣。屋裡傢具很少,顯得格外整齊,看起來不用多加收拾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挪到舊舊的沙發邊,一屁股坐了上去,灰塵立刻騰空而起。

“咳咳咳咳……”她捂着口鼻跑到陽台上避開灰塵,轉頭卻發現身後留下了一串腳印。上一任房客走後這裡就沒有人打掃過,灰塵已經積攢的很厚。慕堇若嘆了口氣,拉開箱子想換衣服,轉念一想,反正裙子已經沾了灰,先別換了吧。她在幾個房間轉了轉,找出了各種工具,就開始大掃除。

雖然在頂樓,夏天會很熱,不過它的小閣樓讓慕堇若非常滿意,站在窗邊一眼望去,整個小區的景色盡收眼底,到處都是開着大花的木槿樹,真美。她哼着小曲兒忙裡忙外,擦桌子擦窗戶掃地拖地,清理客廳卧室廚房和廁所,等一切收拾妥當,已經是月上林梢了。

慕堇若整個人都快累散架了,身上的汗也不知道出過幾層了。她背靠着沙發,伸直了雙腿,癱坐在地上。忽然,肚子里咕咕叫了一聲,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飯。晚風吹過窗戶,帶來一絲涼意,驅散了一下午的悶熱。

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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