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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說不上多麼撕心裂肺,但是芷荷能夠感覺到身上的傷口在流血,它隨着自己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下,只覺得傷口在一點一點被撕裂得更開。

她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淚,這一次倒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疼痛感太過強烈,迫使她不得不哭。

“你瘋了?”劉興怒吼了一句,過來半抱住芷荷的身子,眼瞧着她的肚子上被剪刀戳開一個窟窿,現如今那裡全都是血。

芷荷回答不出話來,因為失血過多已經臉色蒼白,她睜着充滿淚水的眼睛望向劉興,想要看到一點點愧疚。

她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一剪子捅下去,其實是她的預謀。

她精通醫術,所以知道人身上每一個位置都長了什麼,她這剪子若是往下一些,便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懷孕,這剪子若是往上一些,很可能傷到心肺。

這個地方,算是最不冒險的地方。

說是不冒險,但這血若是一直流下去,她怕是也活不成。

說真的,連芷荷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胡鬧什麼,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如果真的就這麼死了,她不是等同於如了那新王妃的願,成全了這一對新人嗎?她又能得到什麼?

就算劉興心懷愧疚,也不過是一時之念,伴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總會忘卻。

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皇后娘娘在身邊的時候不知說過多少次這個道理,你若要他記得你,便要想着不同的辦法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知道你的重要。

這個皇宮裡面,死太容易,活下來才是本事。

誰也不會記得陳死人,他們能夠記得的只有每日穿着錦衣華服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皇家新寵。

道理誰都懂,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想要試一試劉興對她到底有沒有愛,她想要知道前些日子的承諾到底是不是虛假的言辭,她想要尋找一個真相能夠讓她徹底死心。

他來了,他擁住了自己,儘管語氣責備,可到底是關心她的。

真好,他還知道在乎她的生死。

芷荷乾嘔了一下,嘴裡突然也吐出血來。

這讓她慌了,這不在她的預料之內,血若是再這麼流下去,她就真的活不成了。

可是還來不及等到她呼救,人便已經昏了過去。

“王爺,新婚之夜出了這樣的事兒,你不覺得晦氣嗎?”王妃望着這一幕,像是看一出再尋常不過的戲。

現如今看的厭煩了,便隨口這麼說了一句。

“傷了不算晦氣,死了才叫晦氣,你安安分分在這兒待着,本王把她抱去太醫署。”劉興不想對此事多做評論,他現在只怕芷荷身上的血會真的就這麼流幹了。

他將自己身上的袍子繫緊,而後做了一個無比冒險的舉動,那就是一把將那插在芷荷身上的剪子抽了出來。

血流四濺,噴得到處都是,就連他的身上,臉上,也全都布滿了她的血。

劉興咬緊了牙根,用布條捆住芷荷身上的傷口,然後橫抱起她,往太醫署跑去。

他之所以將那把剪子拔下來,就是因為害怕在路上行走的時候,因為顛簸,再加劇她身上的傷口。

他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跟一個陌生女人春宵一夜,為何會引得芷荷激動成這個樣子。

是因為他出手打了她那一巴掌嗎?平時看她挺激靈的,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就這麼傻?

這王妃是誰送過來的,那是蕭丞相,就算是父皇在世尚且不會與蕭丞相明着作對,他又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而去冒險?

他跟王妃乃是皇兄賜婚,無論怎麼說也叫聖旨,他為什麼要為了一夜春宵而去公然違背聖旨?

還有,一看這王妃就不是等閑之輩,倘若他在王妃面前表現出自己十分疼愛芷荷,難道不是在為芷荷平白樹敵嗎?

這一切,他都沒有向芷荷解釋過,他以為她會懂得,他以為她那麼聰明不至於在今夜跟他置氣。

現在來看,這哪是在置氣,這是在賭命啊。

以前抱着她的時候,總覺得她的身子特別輕,抱起來一點也不吃力。可是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何,劉興卻覺得她沉得厲害。

直至他將她抱到太醫署的床上,他才發覺不是芷荷變沉了,是他的胳膊一直在發抖,所以總是快要抱不住她。

“快點救她。”劉興只能說出這四個字,臉上、身上都是芷荷的血跡,他整個人的神智都快要被芷荷嚇得不清醒。

此時已是深夜,太醫署內只有兩位值夜的太醫,見到劉興這架勢,頓時嚇了一跳。

“王爺莫急,容得下官瞧瞧。”王太醫連行禮也顧不上,拿過身旁的布巾沾了水,遞給劉興,便當即來替芷荷檢查。

傷口不算深,但這人送來的卻是有些晚了,不過王太醫在宮中許久,深知這宮內的說道。

主子們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人到底傷在了什麼地方,他們只在乎這人能不能救得活,能不能救得好。

如果能救得活就閉上嘴巴趕緊救,如果救不活,那就抓緊說,也別耽擱。

耽誤的越久主子越急,他心裡受煎熬,這些做太醫的也過不上什麼好日子。

現如今看來,這姑娘能夠救得好,那他們兩個就不需廢話,趕緊救人就好。

劉興用王太醫遞過來的布巾抹了把臉,然後搬了凳子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芷荷被救治。

他很緊張,緊張到手心全是冷汗。

真的,說不後悔是假的,如果他早知道會發生今天的這一幕,他今夜壓根就不會把芷荷娶過門。

太殘忍了,如果芷荷今夜真的出了事,於他而言真的是太殘忍了。

他不過是在遵循着歷朝歷代皇子都不得不遵從的規矩,可他心愛之人卻忍不得。

她都不肯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么?

他自小身體就不好,這太醫署可謂是宮內除了無名殿外他最熟悉的地方,他也自小就知道,來到這太醫署看太醫救治病人的時候,不能亂說話。

因為一旦這話說多了,就會擾亂太醫的心神,就有可能哪裡做錯了,葬送了病人的性命。

這話其實是以前母妃告訴他的,所以每次看到他生病,母妃會蹲在一旁默默流淚,但絕對不會說出聲音。

她在意,所以怕驚擾,怕出現意外。

現如今,劉興也是一樣,他咬緊了下唇,像是手足無措的孩子,靜靜的等待着太醫給出的結果。

他也在腦海中設想過最壞的一面,如果芷荷真的熬不過去了,他該怎麼辦?

他會馬上回到無名殿去,洗乾淨身上的血跡,躺在王妃身邊,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

什麼都不能說,也什麼都不必說,他只能選擇將這感情深深埋藏在心,除非有朝一日可以為她做一些什麼。

這就是身為皇子的宿命,他打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都以為這皇宮之內,身為皇嗣的命就是好的。

其實不是。

無論是后妃,皇帝,亦或是皇子,沒有一個人是幸福的,沒有一個人的性命是有選擇的。

規矩操控着他們,江山操控着他們,漢王朝的命運也操控着他們。

沒有選擇。

大半個時辰過去,該清創的時候清創,該上藥的時候上藥,望着芷荷的臉上漸漸恢復血色,總歸是能夠鬆一口氣。

王太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主動上前來稟:“王爺,這姑娘雖然流血過多,勝在傷得不深,現如今臣等對其傷口進行了處置,不會有性命之憂。”

報喜不報憂,他們早就學會了這樣的生存法則。

沒事就好。

說真的,當時劉興心裡只有這麼四個字。

“王太醫,別稱呼她為‘姑娘’,她是中山王妃。”劉興走上前來,伸手撫摸着芷荷的臉,心頭難過。

王太醫連忙叩頭賠罪,他也知道自己說什麼芷荷都聽不見,這樣講不過是為了讓王爺有個心安。

“照顧好她,待無礙之後便將她送回無名殿偏殿,千萬不能讓她的身體出現任何意外。她若是醒過來,問你們是誰把她送到這兒來的,就說是侍衛,其餘的一概不知,可懂了嗎?”知道她無礙,他就放心了。

劉興希望通過這件事情能夠讓芷荷長個教訓,為了別人傷害自己乃是這世間最蠢的事兒。

這麼危險的事情,絕對不能再她發生第二次。

可是這事兒他幫不了她,只能她自己幫自己。

他現在絕情,是要芷荷死心。

她如果想要留在無名殿,想要留在他身邊,就得學會跟王妃相處,學會自己在這死路裡面找出生路來。

吩咐完這些,劉興轉身便離開了太醫署。

出門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單袍,很冷。

原來惦念一個人,竟是能夠連溫度也感覺不到的。

“王妃為什麼住在偏殿?”喬太醫有些好奇的詢問了一句。

王太醫搖了搖頭,嘆息了一句,“看不出么,這面前人才是中山王心裡的王妃。”

喬太醫挑眉,自顧說了一句,“這位王妃身上的傷口有些意思啊,傷的夠淺,出血又多,傷成這樣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