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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新皇登基至今,宮內一直沒有什麼宴會或是喜慶日子值得一同慶祝,今日雖名義上是招待西域使臣,可在後宮妃嬪眼裡便是見到皇上的好日子。

因為要見皇上,所以各個穿得都是花枝招展,雖在夜色中並不能看清她們身上、頭上到底都裝扮了些什麼飾物,可也不要緊,總比一身素衣來得惹眼。

這其中有兩個人無疑是成為了眾人目光聚集的對象,一個是身懷有孕的馬八子,一個便是剛剛侍寢的林充依。

後宮妃嬪坐在皇上身邊的位置,是按照等級決定的,但也有特別得寵的,會成為例外。

例如現在,除了皇后坐在皇上身邊以外,距離皇上最近的人,不是容華,而是林充依。

太后張了口,說是喜歡林充依陪在身邊,看得親切,便手拉手的將她留在了自己的坐席一側,自然距離皇上就近了許多。

這種場合,妃嬪們並不敢胡亂言語,多說半個字,但那望向林充依的眼神自然不是善意。

對於大多數後宮妃嬪,余香是沒有關心的性質,唯獨對於曹偉能,倒是多看了幾眼。

不僅是因為曹偉能身為當初與她一撥入選的家人子,更是因為曹偉能新換的這張臉讓她好奇無比。

可是這一眼望過去,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曹偉能的眼神也放在林充依身上,可似乎和善許多。

畢竟天色漸晚,距離又不近,余香也不敢篤定自己看清了,但直覺告訴她,曹偉能跟林充依是認識的。

而這所有人緊緊盯着的林充依倒似是溫順乖巧,並沒打算在眾人面前爭風頭。除了時不時太后問話時側過頭回應幾句,大多是低着腦袋優雅用膳,並無跟皇上討好交流的意思。

因為馬八子懷有身孕,所以她的坐席上鋪了軟墊,準備的吃食也跟別人不大一樣。妃嬪們見到馬八子大多會上前恭賀幾句,可也八成不是真心話。

其實拋開這些妃嬪內心的爭鬥不看,這場壽宴還是熱鬧的。

杜松按照以往先帝舉辦宴席的經驗,安排了不少歌舞,西域使臣與那文武百官看的都是樂不可支。

“陛下,不知道哪一位才是平陽公主殿下?”宴席之中,推杯換盞,不經意間這西域使臣便提起了和親一事,想要看看這平陽公主究竟何許人也,竟然單于會點了名的要娶她。

“布格里,依朕來看,今日宴席只是為了代表我漢王朝對西域時辰進行款待,禮數一直都是我漢王朝都極為重要,除此之外,這宴席並無其他含義,還望你不要誤會。”聽到布格里提起和親一事,劉驁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余香在一旁聽着,知道劉驁是覺得這西域使臣對他不夠尊重。

劉驁還尚未提起和親之事,這布格里卻主動提起來了,實在是不將他放在眼裡。

大漢的公主,豈是區區一個西域使臣說要嫁便能嫁得的?

雖然兩人均以微醺,可畢竟是在百官面前,他們的言論便不是自個兒的想法,而是兩國的念頭。

“布格里大人,不知今日宴席上的膳食可還合胃口?今日是本宮自作主張,親自請纓去了膳房,為你準備了這些飯菜,無奈本宮平生從未去過西域,也不知你們西域人的口味。”余香突然開口,打斷了劉驁與布格里的對話,說到未去過西域,倒還是一臉遺憾神情。

一時之間,布格里忽然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本對皇上突然改口變臉一時心有不快,可皇后娘娘突然插話進來,又是唱的哪一出?

今日壽宴這些飯菜都是出自皇后娘娘之手?

他抬頭望着皇后那張動人的臉蛋,心中暗自思慮,堂堂皇后會親自下廚為臣民準備飯菜?

布格里不大相信。

但不得不承認,這些膳食的確是精緻又美味,是他身在西域一輩子也沒嘗過的味道。

“多謝陛下與娘娘款待,今日的飯菜非常美味。”布格里施禮道謝,如余香所盼的並未再提起和親一事。

皇上已經說明了今晚並沒打算商討公事,多提無益,不如不講。

有了皇后突然打斷他跟皇上的對話,其實也是好事。許是今夜喝多了酒,所以忘卻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攀談兩番,布格里便退回位置,專心欣賞起歌舞來。

坐了一會兒,他只覺想要解手,故而詢問了內侍便去找了茅房,待方便回來的路上,忽然被人喚住了。

“好久不見。”

布格里聽着聲音耳熟,回望過去只見是一女子渾身白衣,頭髮披肩,站在樹枝後面。

“你認識我?”布格里一時間想不起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卻也猜不出這未央宮裡怎麼還會有認識自己的女人。

必定是認錯人了,布格里這麼想着,便又回過身去,打算回到宴席上。

“布格里,你竟然真的不記得我了嗎?相別數載,我念你念得打緊,你卻將我忘個一乾二淨?”那女子從樹後走出來,站到布格里對面,一雙明媚的眼睛裡閃爍着淚花。

“樓兒?”布格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是她,怎麼可能是她,她不是三年前已經被單于賜死在藍水湖邊了嗎?

“是我,布格里,真的是我。今日我聽宮侍議論紛紛,說西域來了使臣,我還在想會不會是我們龜茲人。於是就悄悄跑到這兒想來瞧瞧。但是沒想到會是你,這真是一個驚喜。”肖樓伸手撫上布格里的面龐,這是她曾經做夢也想嫁的人,可造物弄人,將他們分散兩國之中。

布格里猜不透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死而復生,且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沒心思管周遭可有人會看到,他握住肖樓的手,低頭便覆上了她的唇。

這溫度在他的記憶力本已經消散,可此刻卻又如同火苗一般燃燒了起來。

這吻像是索取,像是掠奪,他能夠感覺得到懷中人熱切的回應,他知道肖樓的思念如他一樣。

他捨不得放開她,卻是肖樓最終恢復了理智,主動推開了布格里。

“你離席太久了,回去吧,若是再晚一些該被人察覺到異樣了。”肖樓所求不多,此生能夠再見到布格里,她已經覺得是奇蹟。

“你為什麼會在未央宮?你現在難不成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嗎?”不見還好,這一見面便更覺得離不開對方。布格里的語氣有些激動,他很怕肖樓點頭。

“算不得是皇上的女人,迄今為止連個名分都沒有。但你別想着動帶我走的心思,不可能的。布格里,此處人多嘴雜,我也不方便同你多聊。但你要知道,入宮是單于的意思,由不得我做主。你若真的心裡有我,也可賭上一回,賭我能夠完成單于的任務,回到龜茲與你生兒育女。儘管,這更像是一種奢望。”肖樓的說話聲越來越小,她的目光恨不得在布格里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她知道,今日一別,許是再也不得見。

看似生離,實則便也同死離無甚區別了。

“單于的意思?樓兒,你知道單于是如何對我講的嗎?他說你惹怒了烏桓人,違背了烏桓的道義,所以烏桓一族將你溺死在了藍水湖中。你知道這些年我是如何熬過來的嗎?你知道我的夢中一直都是你嗎?現如今我既然見到了你,你又尚且不是皇上的女人,我又怎能就此將你放開?你跟我走,我去乞求皇帝陛下將你還給我,好不好?”

他見肖樓站在那兒不做回應,只是止不住地流淚,怕她是畏懼於單于的旨意。

於是連忙道:“沒關係,天下這麼大,我們大可以逃開單于的掌控。我見這漢王朝的皇帝陛下也是個開明的人,不如我去懇求他,咱們兩個就留在長安城可好?”

“你別異想天開了,你若想死便自己去死,不要拽上我。我幹嘛要放着宮裡的富貴榮華不享,跟你去做什麼亡命鴛鴦?這些年苦我已經吃的夠多了,不願再多嘗。你快走吧,我們的情分早就止在三年前了,難道你沒有意識到嗎?既然在你心裡,我早就死了,那現如今也是一樣的。”說完這話,肖樓決絕地跑走了,甚至沒有同布格里道個別。

她不能道別,她怕那道別的話一說出口,就再也捨不得走了。

單于的力量豈是他們二人就能夠逃得開的?皇上又如何能夠真的放她一條生路?

她不怕死,可她不會明知道前方是死路,還慫恿布格里陪她去死。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能夠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前方有生路,便看他走;前方無生路,便舍了自己的命替他殺出一條生路來。

布格里,你知不知道我今日為何身在未央宮?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單于想要你死,而我想要你活下來。

所以,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別如了單于的願,請如了我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