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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布格里回答了這個問題,便等同於將西域單于是否誠心議和的問題一併回答了出來。)

顯然西域並無心議和,否則為何要不遠萬里尋找什麼助他完成基業之人?既然說西域單于的基業還沒有完成,那不就是在等待着有朝一日侵佔漢王朝疆土,一統天下么。

人都是學不會知足的,就像是這後宮中的女人,無論晉陞到多高的等級,都還想升得更高。

若是升不了等級,就希望自己的肚子爭氣,能夠誕下龍嗣,繼承正統,以此鞏固地位。

這西域單于也是一樣的道理,永遠不會滿足於自己現在所擁有的領土,永遠對着漢王朝的疆土虎視眈眈。

道理總歸是相同的,話糙理不糙。

“布格里,謝謝你。”余香這話說得莫名其妙,起碼在布格里眼裡是這樣的。

“娘娘謝臣什麼?”他與這皇后所講的每一句話都不得不謹慎萬分,生怕稍有不慎,便又落入了對方的圈套中。

“自然是謝你願意將實情告訴本宮。本宮只要漢王朝能夠安穩,皇上能夠坐擁江山,許黎民百姓一個太平。至於其他的,或許都沒那麼重要。剛才是本宮失禮了,身居後位,有些話不得不說,有些事不得不做。”余香也沒真的等着布格里說上一句“原諒”,只是覺得這男人活得也是艱難,卻還願意出賣自己的主子回答她的問題,這一點跟她很像。

比起忠誠,保命更重要,記住這一點總歸是沒錯的。

“臣……”布格里忽然支吾起來,他剛才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其實是“臣懂”二字。

可是話到口邊,他驀地猶豫起來。

他懂什麼,又憑什麼懂得她?

這個人可是剛剛還口口聲聲說要殺掉自己的人啊,怎能因為她一個眼神,便心生憐憫,以為彼此是同路人?

她是皇后,自己與她怎麼會是同路人?

自己心裡頭的苦,她又如何會懂得?

“肖樓跟本宮是同一撥入宮的家人子,這一批家人子中資質好的沒幾個人,大多都有了歸宿,可她顯然是其中處境艱難的那個。她過得不怎麼好,不知道這麼對你說,你心裡會不會舒服一點。”余香說完這話,便轉身要走,忽聽得身後布格里道。

“娘娘,世上總該有些事情是能夠讓你忘記情愛滋味的,對不對?”布格里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這句話,他心裡好苦,不過是想找個懂他的人講。

沒人知道他愛過肖樓那麼多年,沒人知道他們當年是如何竹馬青梅,沒人知道當肖樓昨夜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沒人懂,他又不能說。

可是今日皇后與他初講,說世上有些事是比情愛更重要時,他確信皇后心裡也一直藏着個人。

也許那人已經不在世上,又或者那個人是她永遠無法相見的。

反正他投過她思索的眼神,看到了那個人,那個藏在她心中的面孔。

那是絕望的眼神,永遠無法見面,卻又無法釋懷的眼神。

所以他才會淪陷,認為皇后便是會懂他的人。

故而此時沒有忍住,還是向她問出這句話,希望得到認同。

可是還沒來得及等到皇后的答案,就見大門被人踹開,有幾名侍衛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最後走進殿門的那個人,不只余香熟悉,布格里也認識。

他正是皇上身邊的貼身總管,杜公公。

“皇后娘娘,皇上請您去宣室殿一趟。”杜松的臉色陰沉,任人只看一眼也知道不是好事。

“本宮知道了,杜公公稍作等候。”余香這麼對杜松說道,轉臉又看向布格里,“大人好生休息,昨日之事實乃意外,大人與漢臣均有責任,故不追究。估摸着晚些時候皇上會派人請你過去,還望大人切勿欺瞞皇上才是。”

“娘娘多慮,臣知道了。”布格里單手握拳,疊於胸前,畢恭畢敬。

他甚至有那麼一絲擔憂皇后,縱然杜松身為皇上身邊的重臣,也不可能敢那麼放肆地讓侍衛踢門。

看杜松的眼神,顯然這惡意不是衝著自己來的,而是衝著皇后娘娘。

如此來看,皇上此時將皇后娘娘召過去,一定是不利的。

見杜松與侍衛們先走一步,布格里趕忙湊到余香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娘娘小心”,然後退後幾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余香楞了一下,隨即回頭莞爾一笑,表示謝過。

他可以選擇厭惡自己的,可是沒有。

這種時候還能夠念念不忘提醒她小心些的,多半是心裡有她這個人存在了。

她在布格里心中便不再只是毫無涉及,毫不相干的皇后娘娘,而是一個有牽連和記憶的人了。

走出宏泰殿,余香心情也是一沉,本來今日與布格里的交談還算順利,她應該覺得輕鬆才是。

但為什麼劉驁會突然把自己召過去呢?

杜松親自來找人,還帶了一群侍衛。看這架勢,不像是什麼恭請,倒像是挾持。

似乎自己如若不立即跟着杜松走,杜松就會奉旨把她捆綁過去。

選擇權不在她,所作所為也由不得自己。

杜松全程無話,阿夢回頭望了一眼,發覺今日楊凌並未跟來,心裡不免也緊張了一些。

一行人的步伐很快,看樣子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皇上,娘娘來了。”杜松一進宣室殿的大門,就馬上趕過去給劉驁彙報。

余香暗自納悶,自己這麼大的人走進來劉驁會瞧不見嗎?為什麼還要單獨過去稟報一聲?

這宣室殿的氣氛很詭異,殿內宮侍見到她進來竟然無人出聲行禮,只有那麼幾個身份低的暗自下跪,卻是一言不發。

定睛一瞧,那劉驁身旁跪着的不正是朵兒嗎?她不是身子不適在偏殿休息了嗎,怎麼會到這兒來?

“天寧,你來的正好。今日你這侍婢到朕這兒參了你一本,你可猜得出是什麼事情嗎?”劉驁向余香招手,讓她上前來。

朵兒跟皇上告了自己的狀?自己有什麼把柄落在朵兒手裡嗎?

孟存菲的死?

這是余香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可朵兒並不知道當初孟存菲死去的真相啊,更何況朵兒不是一直怨恨孟存菲,心甘情願要擺脫她的嗎?現如今將這事兒出賣給皇上,着實奇怪。

除了這事兒,難道她還有什麼事情被朵兒知道了嗎?又或者是周子歡去永巷的事情?

余香百思不得其解,其中最為不明白的是朵兒為什麼會突然跑到皇上面前出賣自己。

劉驁望着余香的眼睛轉來轉去,就是不在他身上定格半刻,當下心裡也是不悅的。

這豈不是就間接證明了余香心中有事瞞着自己,且不只一樁嗎?

否則為何這麼久了,她都沒有開口接出下文?

“皇后,你為何不問問你的婢女,到底對朕說了些什麼?又或者是皇后心中早有算盤,知道今日會有何種言語傳到朕的耳朵里嗎?”劉驁這話雖是對余香說的,可眼睛卻一直瞟向身旁跪着的朵兒。

朵兒身子打顫,咬緊了下唇,呼吸急促。

她不敢去看向皇后娘娘的眼神,儘管來告狀的時候理直氣壯,可現在真的聽到皇后娘娘已經站在身旁,她卻畏懼了,退縮了。

面對皇上她都不覺得畏懼,可這正主來了,她卻害怕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明明是皇后娘娘錯在先,她不仁,為何自己還要忠義?

更何況這整個天下都是皇上的,她怎麼能明知道真相而不稟報皇上,讓自己犯下欺君之罪呢?

可是昨天晚上皇后娘娘的話卻突然響在耳邊,“她身子不舒服,讓她明日再歇息一天吧。”

朵兒的嘴唇都在顫抖,明明她想出了那麼多的理由去陷害皇后,可此刻她卻覺得後悔了。

皇后娘娘其實真的待她不錯,不是嗎?

被劉驁盯得緊,余香發覺不再開口不行了,只得輕聲對朵兒道:“朵兒,你肚子還疼嗎?好些了沒有?”

此刻她當然知道朵兒肚子疼是裝出來的,雖然不願相信,可這就是真相。

儘管她直至現在也想不通朵兒究竟為什麼要出賣自己,她是真的誠心誠意待朵兒好,這麼長時間,難道就沒換來這一顆人心嗎?

所以,她還在試探,還在用她的溫柔去觸碰朵兒心裡的良知。

如若朵兒沒有,她也沒辦法。

可她願意再信這丫頭一回,若她只是一時邪念,受人蠱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呢?

就這麼輕輕的一句話,卻如同一根針扎在了朵兒的心坎上,讓她鼻頭髮酸,眼淚直流。

她今日來向皇上告娘娘的狀,是在要娘娘的命。

皇后若與臣子犯下通.奸大罪,必死無疑。

可是娘娘卻在此刻都在關心她。

娘娘沒有質問自己什麼,沒有懲罰自己什麼,她一直都在關心自己的身體。

不管娘娘有沒有騙過自己,一直以來欺騙娘娘的人,何嘗又不是她?

朵兒抽泣不止,爬着到了劉驁腳邊,緊緊抱住他的靴筒道:“皇上,奴婢錯了,您能不能當奴婢沒有說過剛才的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