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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若真是如此,現在該提心弔膽的人,到該是單于才對。”

余香輕笑,隨手從帶進來的包裹內取出一枚油紙包,詢問布格里道:“有好吃的點心,你吃不吃?”

“不吃,不喜歡吃甜的。”若是在宮內,聽到余香這樣詢問,布格里一定謝恩接過。

可現在既然是在宮外,他便直言不諱,也懶得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不甜,是香的,我自己做的,你若不吃定然後悔,皇上都沒嘗到過。”這點心的確是昨晚上余香睡不着,半夜起來去小廚房親手烤制的。

余香想着,出來路上,肯定吃不好也喝不好。況且路上就算是想做好的,怕是也沒有什麼上等食材,倒不如在小廚房多烘烤一些點心帶着,既可充飢,又能解饞。

“不想你貴為皇后,竟然還會做點心?”布格里伸手接過來,見那點心是花瓣形狀,精緻漂亮。

放到口中軟糯卻不甜,似乎點心餡兒還有肉香味,無論是西域還是長安,他倒是第一次吃到味道這樣奇特的點心。

“你可莫要小瞧人,若是我連點心也不會做,還怎麼算得上賢良淑德?”余香也捏起一塊點心放到自己嘴裡,好久不曾嘗到這個味道,果然還是花心思的東西才好吃。

宮裡面美味佳肴雖多,可不過拼的是個花式好看,名字吉利。若真說在口味上面花心思的,那便是少之又少了。

所以未央宮中許多御廚做的點心,倒還沒有餘香自己烤制的好吃。也許花心思做的,總歸會有幾分特別吧。

“這點心裏面的餡兒是什麼?倒真是一點不甜,裡面還有一股子肉香味。”布格里讚不絕口,實際內心想法卻是沒吃夠,又不好意思再問余香要一塊。

“是豬肉,煮熟了撕成絲狀,再加些調料放在鍋里炒熟了,就是餡料。怎麼樣,是不是嘗過了之後對我手藝的看法大有改觀?”余香請勾嘴角,將那整個油紙包都塞在了布格裏手里。

她剛才看到布格里用完點心後偷舔嘴角,便知道是沒有吃夠。

反正阿夢的包袱里還有一些,大不了她此行少吃一點,下次尋到機會再做便是。

無論何時何地,對於余香而言,拉攏人心都是一件重要的事。

布格里見自己心心念念的點心現如今均跑到了自己手心裡,頓時眉開眼笑,便吃便道:“的確是沒想到你還這麼會做點心。真是好到我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詞兒可以用來形容你了。”

“既然我做的點心這麼好吃,不知你想不想一直吃到我做的點心?”余香似是無意問出這句話,布格里卻是當做玩笑話,並不曾當真。

”布格里用極快的速度吃完了手中的幾塊點心,意猶未盡的用帕子將手指擦乾淨了,又道:“就算是我想一直吃到又能如何?你又不會隨我去西域,日日給我做點心。所以說,我這輩子沒福分,喜歡的人得不到,欣賞的人又留不住。

“我是沒法留在西域,但你大可以留在長安。如此一來,我便能夠時常做點心給你吃了。你知道么,我不僅僅是點心做的好吃,我還會制茶,會釀酒,你若是留在長安,必然會過的比你現在開心多了。為兩國議和之事奔波有什麼意思?伴君如伴虎,你是生是死,是成是敗,全憑上面的一句話。你幹嘛要將自己的命送到人家手裡頭?依我來看,這全天下最自在的人不是達官顯貴,而是平民百姓。你想啊,他們每日說什麼,做什麼,萬歲爺是不會知道的。生不容易,可死也沒那麼容易。”余香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講着這些話,時不時用眼睛暼一眼布格里,看着他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讓我投奔定陶王嗎?”布格里想着,這余香倒是還真跟定陶王一條心,就算請人吃個點心,也不忘了當說客。

然而,聽見布格里這句話,余香卻突然掩唇輕笑出聲,惹得布格里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若是我想說服你去投奔中山王,便會告訴你追隨漢王朝比起追隨西域好上千百倍;也會對你講,跟隨定陶王比跟隨當今皇上明智千萬般。但是都沒有,我跟你說的是,留在長安比留在西域要幸福,做個百姓比身為官員要幸福,對不對?”

布格里凝眉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那余香不是為了給定陶王當說客,這麼大費口舌的說了這麼多,又是為了什麼?

余香聰明靈透,一眼就瞧出了布格里的心思,“我雖然是漢王朝的皇后娘娘,論起身份也算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你別忘記,我不過是個後宮的主子,沒有任何實權,在朝堂之上,還抵不過一個七品官員。所以你需明白,我跟你說的這些話,完全出於私心,跟漢王朝與西域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而我這私心,一來是希望你過的更好,二來是希望自己能夠在這長安城多個朋友,多個知己。要知道,有時候我在未央宮深處連個能夠說話的人都沒有,時常做出新的點心,連個品嘗的人都沒有,一個人多寂寞啊。”

她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神色之中無不透露着落寞,令人看見她那凄怨的小模樣,就不禁感同身受起來。

“好,你且讓我好好想想。等我此次回到西域見過單于後,許是會直接向他辭官。但他準不準且不說,我舍不捨得離開那兒,倒也真是有些猶豫。”布格里的心裡也開始猶豫起來,耳邊傳來了熙攘的叫賣聲,聽得出這座城市有多繁華。

長安,無論氣候還是環境,都比起西域好太多。但是對於這座城市而言,他始終是個異鄉人。

這座城可會容下他么?皇上與定陶王可會容下他么?為一個女人較弱的模樣心動是小,那決定後面隱藏着的無數風險才事關重大啊。

所以,一切都得從長計議,答應容易,做到困難。

如有選擇,他自然也是想過清凈日子,三五好友,飲茶喝酒。

但問題是,那不可能。

余香見他蹙緊眉頭,便知道他心裡正是徘徊不決,於是便又道了一句,“對了,肖樓,長安城可不僅僅有我,還有她。上次我雖對你講,她早晚都會是皇帝的女人,可只要一日不曾侍寢,就尚且有機會在。而且別忘了,我可是皇后,這後宮的妃嬪都要我來做主,只要我想放她走,未必沒有一線生機。你若留在長安,我定能想出辦法來。”

說這話的時候,余香的眉目之間閃過一絲雀躍,全部被布格里看在眼中。

他苦笑,點了點頭,但也並未承諾什麼。

那夜宿醉過後,雖說他還是忘不掉肖樓,可到底已經算不得是他內心中苦苦追尋的那個人。

也許是肖樓變了,也許是自己變了。

他當年迷戀的少女,已經變得不成樣子。相比之下,那肖樓的魅力,倒還抵不上余香。

各人有各命,縱然他留在長安,也不會強求什麼。

“有你點頭我便放心了,那接下來的日子,我便在皇陵安心為漢王朝祈福,你便踏踏實實回西域,向單于稟報這一切。待到明年春日,我在未央宮內,等你的消息。”余香笑得特別甜,好像是真的打心眼裡盼着這一切發生。

布格里還是沉默,但眼神溫和了許多。

“行了,那我就睡一會。你不知道,今天早上為了趕路,我起的太早了,結果根本沒休息好。有你在,我也放心了,真發生什麼意外在叫醒我。”說著說著,余香的音量越來越小,待布格里再望過去時,見她已經閉上眼睛睡熟了。

年紀本來就不大,現如今加上身上的那件白兔披風,倒真像是一隻化作人形的小兔子,可愛得很。

布格里身子往前探了探,拉過余香腿上蓋着的披風,又將其往上拉了拉,怕她凍到。

余香其實只是合眸,並未曾睡着。

剛才有句話她倒是說得准了,強留布格里在身邊實際出於私心,並非是為了給誰當說客。

只不過此私心非同於彼私心,布格里幸不幸福,她並不在乎。

布格里身為西域使臣,無論他跟西域單于的關係如何,西域跟漢王朝關係緊張,既然單于能夠排遣他前來商議聯姻一事,便說明他在單于心中的分量都應是不輕的。

這種人,如若在西域還無特別深厚的背景,那有的便是本事了。

假如他能夠為自己所用,那便等同於自己旗下又多了一員猛將。

她需要一隊自己的人馬,將來無論她是站在周子歡的身後還是劉驁的身後,都不怕自己被人扳倒。

這是她能夠更好活下去的最佳保障。

她現在只需要布格里相信她,一旦布格里在西域辭官,單于想必不會容他。他若不來投奔自己,又豈還有什麼活路嗎?

這麼想着,她感受到肩上一暖,那兔毛觸碰到脖頸上的肌膚,讓她愣了片刻。

隨後,伴着馬車顛簸,她竟是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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