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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余香的眼睛緊緊盯着喬公公,半刻不移。

她自己都不知道這話說出口到底是想要得到怎樣的答案,又或者是希望這答案是從銀鈴口中說出,還是喬公公口中說出來。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以為機關算盡,但總有漏網之魚。

又或許她此刻問的這句話一點也不恰當,她知道喬公公是誰,但她不知道喬公公此刻是在幹什麼。

如果僅僅是劉康派來的細作,那麼劉康將他派來多久了?看銀鈴瞧他的眼神,兩人自當是情分不淺,那也應該時日不短了。

可是她說服劉康派遣手下黑騎來鳴煙宮放眼線的日子尚且不長,這個喬公公是幾時來的鳴煙宮,又是幾時成為了馬八子貼身侍婢的心上人?

“他是……”聽皇后娘娘詢問起喬公公的身份來,銀鈴忙不迭想要來解釋,卻被喬公公私底下一拽袖子,制止住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乃是這鳴煙宮的內臣,前些日子新分過來的,您若是有什麼吩咐,使喚奴才也是一樣的。”喬公公低垂着腦袋,對余香倒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就連楊凌站在一旁都沒瞧出什麼異樣來。

“那關於這具屍體的細節,本宮是該問你還是該問她?”余香手臂一抬,指向銀鈴,嚇得銀鈴打了個寒顫。

“您問奴才就好,她知道的,奴才全知道;她不知道的,奴才許是也知道。”喬公公這話說的巧妙,任是在場的哪一位聽了都能從中聽出幾句弦外之音。

任是皇后娘娘在場,銀鈴也是按耐不住,抬起腦袋望着喬公公,滿臉寫着春心蕩漾,感激得不得了。

何德何能遇見他了?雖說是公公的身份,卻是比世間任何一個男人都來得好。

千金不換,有了這樣願意為你承擔的人在前,指定是要千金不換。

銀鈴心裡頭這麼念叨着,卻又聽得皇后娘娘對喬公公說道:“既然如此,你便自個兒跟本宮過來吧,關於這屍體本宮還有些事情不明了。”

“喏”,喬公公應了一聲,便跟上了皇后的步伐。

楊凌跟阿夢見狀也想跟上去,卻被皇后的一個眼神留在了後面。

待兩人走到僻靜處,余香望着喬公公的眼神便與剛才不大相同了,那既不是打量的神情,也不是看待奴才的神情。

那是面對一位舊識的眼神。

“赤鷹黑騎,咱們好久不見。”余香微微勾唇,對着喬公公淺笑,她努力守住自己屬於皇后的強大氣場,想要告訴他,告訴自己,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頭了。

她是當朝皇后,是劉康來到面前也需禮遇三分的皇后娘娘,赤鷹不敢再對她怎麼樣。

那些冰刑也好,審問也好,都過去了。

她會警惕,她會盤算,她會努力讓那些事情再也不要發生在自己身上。

“娘娘當初沒見過我的相貌,現如今我是這副打扮,您卻能一眼瞧出來,這眼力果真教人佩服。”喬公公的語氣倒是輕鬆得很,說氣話來頗有一絲玩世不羈的模樣。

他與皇后說話的時候是背對着楊凌這一側,所以音容相貌並不會被人所獲悉,即使是對皇后不敬,也沒人看得出來。

“你將我打昏抓走,又將冰塊置於我的足下。從生下來還沒遇見過誰那麼對我,所以想要忘記你這雙眼睛,怕是也困難。”余香說的雲淡風輕,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怎麼樣的滋味。

“娘娘是個聰明人,這些舊賬應該算在誰的頭上,娘娘應該比我清楚。”喬公公也不是一般人,說這話時笑得一臉坦然,對余香倒是絲毫無所畏懼。

余香知道,他的意思是,這些舊賬要算也應當算在劉康頭上,他不過是個聽人使喚的,做什麼事兒都不是出於本意。

“沒想着跟你算舊賬,可若是細論起來,我也算是你半個主子,替王爺問問你進展情況又有何不可?沒想過王爺這麼信得着你,看着馬八子這事兒竟也將你調進宮來做,我倒是也要對你另眼相看了。”余香是在跟喬公公套近乎,說話之間也隱約透露着自己跟劉康的關係。

她希望喬公公知道自己出門在外並不曾掩飾她與劉康的關係密切,這些話許是會傳到劉康耳朵里,又許是不會,反正這樣說總歸是沒錯的。

“是,娘娘不僅是當今皇上的娘娘,也是我們的娘娘。這些話主子早跟我們說過,早有耳聞。當年若是我知道娘娘擁有如此神通廣大之力,可能那塊冰,怎麼也不會跑到您的腳下。”

余香不喜歡喬公公的眼神,他的話雖是這麼說,可他明明從未將自己當過主子看待。

她不知劉康有什麼本領,能夠讓這群黑騎對他死心塌地,此生非他不認。

就像她也始終沒有想明白,當初太后是如何將那群刑衛聚集在身邊,讓這群麻木不仁的人對其忠心耿耿,別無二心。

余香不喜歡劉康,也不喜歡太后。但無疑他們是神通廣大的,也無疑是有本事為余香所不能及的。她一直在想方設法收買人心,希望在身邊培養出幾個靠得住的人,也能夠組成一支隊伍,真的遇上什麼刀山火海,還有那群人替她扛一扛。

可現在看來,除了楊凌這個時不時衝動沒頭腦的傢伙,也真的沒有誰是為了她不藏私心的了。

相比之下,勝負已定,她還是太嫩了,不是嗎?

但或許這嫩,也是一種資本,她還有充足的時間去讓自己變得聰明,去武裝自己,充實這樣一支隊伍。

“王爺什麼時候把你安插到這兒的?可否是鳴煙宮發生了上一起命案之後?”余香詢問喬公公,語氣裡帶着試探的意味。

“是,就在您跟主子打過招呼之後,若說是主子將我派到這兒來,倒不如說是您把我派到這兒來更為妥當。”喬公公輕笑,比起當日對待余香的冷言冷語,倒是頗有了翻天覆地的意味。

當年的余香在他眼中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階下囚,現在的余香在他眼中又是什麼呢?

也許真的算得半個主子。

起碼定陶王千叮嚀萬囑咐要照顧的人,那就該是他奉承的人。這個道理總歸是沒錯。

余香聽了喬公公的話,眼眉一挑,“哦”了一聲。

“那按照你這麼說來,你這段時日一直守在鳴煙宮了?那我心裡頭的疑問,豈不是直接問你就好?這馬八子到底是個什麼來頭,這接二連三的命案究竟是巧合還是蓄意而為?還有,馬八子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她真正想要誰的命?”余香有些迫不及待,她急於找到答案,急於知道真相。

“娘娘可否太看得起我了?我來這鳴煙宮不過幾日光景,哪兒能知道這麼些事情?昨天晚上我被主子叫過去了,並未在鳴煙宮,所以案發當時我不在場。不過,這最後一條,我想還是能夠回答你的。馬八子真正想要的命,是你。可還記得你那日高燒不退么?那就是馬八子施的巫蠱之術,不曾想反噬其身,自己也被燒了個糊塗。主子知道這事兒,念在你有身子,便讓黑騎隊中的其他人散了假消息給皇上,救了你一命。恕我直言,主子沒待誰這麼好過,雖然是念在你的命數與身子,可到底也是福分,不如就珍惜了吧。”

喬公公這話在余香聽來甚是突兀,她微微蹙眉,沒說什麼,轉過身盯着遠處躺在地上的屍首,語氣沉沉,“那死去的人,是不是當初本該本判處絞刑的刑衛?別跟我說你不知情,普天之下有什麼事情能夠逃脫得過黑騎的眼睛?”

喬公公微微勾動唇角,臉上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是,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逃過一劫,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死於非命。知道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也說了,馬八子可在宮門口往這兒瞟了許久,倘若再多逗留,可就要出亂子了。”

余香望着遠處,手撫上肚子,卻又突然像回過神兒似的猛地放下手來。

她回頭望向喬公公,眼裡閃過一絲不安。

隨後那不安稍縱即逝,如同從未出現。

這是一出表情生動的戲碼,她要演出下意識來。

她要讓喬公公知道,她是真的懷孕了,而不是欺騙了定陶王。

她騙不起他,況且她現在需要騙他。

“你去吧,煞費苦心的欺騙一個人,也不容易。世間金銀易得,人心難得,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但王爺會知道你付出了什麼。”余香轉過頭對喬公公說了這句話,之後便離開了。

臨走前她又望了那具屍體一眼,那屍體的臉上是雜亂無章的抓痕,與上次那侍婢臉上的如出一轍。就像是山林猛獸,可偏偏那些玩意又不可能會出現在深宮中。

猛獸?狼?獅子?貓?

她的腦海中一瞬間設想出無數可能,她努力的在將這些獸類與宮中人做着牽連,直至想到了貓。

西域波斯貓,太后娘娘最愛的那一隻,可否會跟這兩起命案有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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