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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推開,屋外忽然下起傾盆大雨,可關上門來的時候卻是半點沒聽到屋外的雨聲。僅憑這一點,便可知道慧嬪的話的確是真的,這屋內隔音極好,一旦關起門來,外面想要偷聽什麼都難。

余香抿唇止步,心中猶豫着要不要冒雨趕回立政殿。

若是不回去吧,她剛剛挑釁了慧嬪,又有何臉面留在這兒?若是回去吧,這澆了雨會不會生病還是後話,若是讓劉康的人瞧見了,彙報過去,那她假孕的事情不就敗露了嗎?

早知道外面下雨,她何必逞一時之快,跟慧嬪講出那樣的話呢?

“下雨,困住你了?我本欲借你把傘,可無奈想到自己的身份低賤,這屋子裡拿出去的傘,也配不上你。”慧嬪嗤笑一聲,心道剛才她還趾高氣昂,現如今這一場雨倒是澆滅了她的氣焰。

余香眼珠一轉,直接將那殿門大敞四開,人又重新做回到軟榻上。自己跟自己斟上一杯茶,坐着細品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慧嬪猜不透余香突然坐回來又是唱的哪一出,當即也是繃緊了身子,警惕了幾分。

縱然是在她自己的地盤之內,她依舊沒有把握能夠將余香玩弄於鼓掌之間。

又或者她們兩個人都把對方看的很高,又不希望輸於對方。

“我來看你,可是下雨了,我走不成,只好留下來等雨停。放心,這季節下雨也下不長,我在你這兒留不了多久。又或者你不希望我留在這兒,那你要麼快些將傘借給我,要麼心中巴望着那些奴才快點回來拿把傘給我,否則我也只好繼續在這兒礙你的眼了。”余香在這兒說話的時候宛如就在自家地界,神態自如,倒是讓慧嬪覺得不自在起來。

她嘆了口氣,起身從木箱子里找出一把已經沾了灰的油紙傘,遞給余香道:“你拿它回去吧。時間長了,這傘許是沒那麼結實。若真是壞在半路,你也只能認了。”

余香接過那把傘,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娟娟小字: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余香不知道這把傘是她曾經打算送給什麼人,還是什麼人送給了慧嬪,她又在上面寫下了那句詩。總而言之,她知道這傘應當屬於慧嬪心中深處的故事。

她其實很想拒絕慧嬪的好意,這是人家的心頭所愛,若真是讓自己在這樣一場急雨下用壞了,又該拿什麼償還?可此刻她明明需要一把傘,如果現在她將這把傘還給慧嬪,又顯得是自己太過矯情了。

慧嬪自從裝瘋賣傻以後,這宮中給她的用度便是大不如前,像是傘這樣的東西更是沒人來送,她沒有多餘的倒是也能理解。

“這傘,我他日會完好無損的還給你。”余香朱唇輕啟,對着慧嬪說出這句話。

“不必非要用這傘成為你我再相見的理由,若本非一路人,不必強求。”慧嬪說完這話,將余香輕推至門口,轉身進了屋子。

她們都是太過聰明的女子,只可說太過相似,註定是無法成為一路人的。

她們總是善於利用着別人而活,但要她們成為別人的犧牲者,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余香撐開傘,移步走入雨中。離開院子時,她抬頭看了房頂一眼,只見上面空無一人,想必楊凌是已經離開了。

他為什麼要跟蹤自己?他想要知道些什麼?

對於慧嬪說楊凌在屋頂偷聽的這件事,她還是相信的。因為慧嬪跟楊凌並不熟悉,若真是想要陷害,無論如何也害不到他的頭上,所以犯不着提起他。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楊凌騙了自己。

這麼一想,心底里倒是有些微微難過。

下了雨,路並不好走,回立政殿的時間倒是比來時多了一倍。可偏偏人靠近立政殿的時候,雨就停了,好像這場雨就是為她下的一樣。

值得鬆一口氣的事是,傘沒壞,她仔細收好,決定下次給慧嬪送回去。

仇她記,恩她也記,這傘到底是要還的。

“娘娘,您終於回來了。”還不待走進立政殿,就見芷荷那丫頭沖了出來,一臉焦急道。

“芷荷,你終於回來了。”余香見是芷荷,便也把這話還了回去。這些時日見她一面真是不容易。

芷荷知道皇后娘娘是什麼意思,低着腦袋咬着唇道:“娘娘,都是奴婢的罪過。皇上來了,在正殿內等着您呢。”

劉驁來了?怎麼每次自己一出門,他肯定就會來到正殿抓自己一個正着?命里註定的事兒嗎?

余香將傘遞給芷荷道:“收好了,別弄壞了,這是我從別人那兒借來的,改日要還回去的。我先進去拜見皇上。”

有了這話芷荷便知道,娘娘是不希望皇上看到這把傘。

於是芷荷便趕緊跑到偏殿去將這把傘收在自己的柜子里,想着等皇上走了,再將這傘還給娘娘。

這可是個跟娘娘緩和關係的好機會,這段時日她一直因為中山王的事情惹怒了娘娘,現在她只希望能夠藉著這把傘,讓娘娘重新信任起自己來。

雖然事情小,可總要一步一步來。

也許有一天,當她能把真相說給娘娘聽的時候,娘娘便大慈大悲,能夠理解自己,不再生氣了呢。

余香踏進立政殿的大門,便看見劉驁正在殿內用膳,恍惚之間她竟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宮殿,到了宣室殿的地界呢。

“皇上,臣妾回來了。”余香見劉驁沒抬頭,便以為是自己腳步聲輕了,所以他沒聽見。故而主動開口,喚了他一聲。

劉驁放下筷子,轉過身來望着余香道:“皇后,朕怎麼覺得你比朕還忙,每次到你這立政殿想要見人,還要提起請示,排隊等着?”

“陛下當真是說笑了,臣妾得好好跟您解釋解釋。臣妾今日閑來無事,便去了儲宮,想着去看看安貴妃與慧嬪。想來她們也是兩個可憐人,也曾風光無限,但只可惜時運不濟,落得個今日的下場。好歹也是您的女人,臣妾身為皇后,實在沒有棄之不顧的道理。”每次余香都是說這樣的話,劉驁也就信了,這事兒便也不會細追究,就這麼過去了。

可偏偏這一次,劉驁沒信她的話,反而伸手一拍桌子,震得那碗碟叮噹作響。

“朕的皇后竟然這麼大度,連朕自己都想不起的女人你竟能一一照顧周全了?那你對朕呢?豈不是一樣棄之不顧!”

劉驁的火氣很大,余香鮮少見他對自己這樣發火,心中一時之間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劉驁心裡頭的這股火是打哪兒來的。

她這幾日對劉驁一貫是能躲則躲,能避則避。在劉驁生辰之前,余香是沒打算跟劉驁多親近的。更何況現如今劉康還時不時安排眼線過來溜一圈,瞧瞧自己的肚子有沒有什麼新動靜,所以她就沒敢刻意去招惹劉驁。

但今日劉驁來的是莫名其妙,她咬着嘴唇,心中暗自想着對策,哪兒知道劉驁的聲音卻再一次從耳畔響了起來。

“不對,皇后剛才似乎在欺瞞朕啊。朕怎麼聽說你今日一大早就去了鳴煙宮,而後又去了承寧殿。按照你的說法,你在去了這兩個地方之後,又趕去了儲宮。這未央宮從北到南讓你一個人跑遍了,皇后怎麼還能說是閑來無事呢?嗯?”劉驁的眼睛盯緊了余香,正對上她一抬頭的淚眼朦朧。

“朕把你怎麼了,你哭什麼?”劉驁見余香滿眼含淚,一瞬間懵了。

“臣妾至今也不知是哪裡惹怒了陛下,讓您生了這麼大的氣。但既然是您生氣了,那就必然是臣妾的罪過。今兒個早上,臣妾聽說鳴煙宮又出現了一具屍體,便想着跑過去看看,別讓馬八子再驚嚇到了。可是臣妾能耐太小,去看了卻是無濟於事,依舊沒有找出那人的死因。後來楊凌跟臣妾講,說那具屍體身上的胎記特別像是當年的刑衛之一,臣妾便想着去問問母后,看看能否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結果母后也對此事也是毫不知情。皇上,臣妾知道的便都說了,您若是心氣不順,就責罰臣妾來出氣吧。”

余香說完這話,便緩緩跪了下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都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捅了自己一刀,所以犯不着這個時候跟劉驁置氣。

她若是現在把劉驁得罪了,便等於是着了那敵人的道,實在犯不上。

“你起來說話,別動不動就哭得跟個淚人一樣,明知道朕受不了你這個。罷了,也怨不得你什麼,是朝堂上事兒太多了讓人心煩意亂,本來朕來找你是想讓你幫着出出主意,卻不想你不在這兒,不免心情更加失落。”其實劉驁今日來,是因為曹美人背後說了余香不少壞話,但這些話,劉驁還是不希望余香知道了。

多知一事不如少知一事,劉驁不希望余香的生活變得這麼複雜。

他走上前拉起余香,伸手替她擦拭眼淚。

余香的眼神忽然落到劉驁的腰間,發覺他腰上別著一隻荷包,上面綉着個金色的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