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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香的手指在無形之中已經握成了拳狀,此時卻忽然聽得身後響起阿夢的聲音道:“娘娘,奴婢把做這道菜的人帶來了。”

余香猛地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去,心中已經做好了面對老鄉的準備。

可是,她卻看到了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身高七尺有餘,模樣俊朗非凡,眼神毫無懼意地望着自己,身上卻是內臣打扮。

宮內幾時多了一個這樣俊俏的內臣了?

“這道‘古法豆腐燒’是你做的?”余香的眼神一直狐疑地盯在那內臣身上,想要找出什麼破綻來。

他不像是內臣,身板挺得這麼直,眼神望向自己這樣不懼,怎麼會是內臣呢?

那他是誰?

真的是吳縣老家認識自己的人嗎?

她忽然有一點慌張,回過頭想要看看楊凌在不在殿內,卻聽見那內臣道了一聲,“是”。

沒有多餘的字眼,只有這麼一個字,可是卻聽得余香心頭一驚。

這音調好熟,可是她出現了幻覺嗎?

“阿夢,芷荷,你們帶着宮侍都退下,本宮有幾句話想問問這位公公。”余香冷下臉來,依舊坐在原處不動,吩咐阿夢道。

屋內宮侍聽了話便紛紛退出門去,芷荷心裡也奇怪這皇后娘娘怎麼動不動就將人全都趕出來,到底是藏了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

可這些話便也只是想想,她也不會傻到像朵兒一樣真的問出口來。

殿門關嚴,余香瞥了一眼,確定無人站在門口,這才將眼神重新放到那內臣身上。

也不說話,就那麼看着那張臉,等着面前的人先開口。

“你認出我來了?”那內臣忽然一改常態,輕笑了一聲。

他是笑了,可余香那震驚的臉上卻紅了眼眶。

她站起身,緩緩走到他面前,伸手撫上那張陌生的面孔,摸索着,從他的鬢角處摸到痕迹,然後撕扯下了一張人皮面具來。

“你的聲音,怕是想要忘掉也難。”余香愣愣地望着周子歡的臉,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夢。

他怎麼可能進宮來?

他怎麼可能打扮成內臣的模樣?

他怎麼可能會做“古法豆腐燒”?

自己一定是做夢了,因為太久沒有想起子歡,這是老天對自己的懲罰,所以讓她夢見了他。

可是她怎麼覺得,這不像是懲罰,倒像是恩賜呢?

你知道那種滋味嗎?你本來做好了面對恐懼,可是老天卻像是跟你開了一個玩笑,告訴你一切不過是一場虛驚,還給了你期盼已久的人。

不愧是老天,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把周子歡,就這樣變到了她面前。

想到這兒,余香已是淚流滿面。

“你別哭,你一哭我都心慌,我便會痛恨自己當年為什麼要把你送進這裡。我以為你會幸福,會快樂,可是顯然沒有啊。我想你了,所以便讓文浩找了人皮面具來,想辦法溜進了皇宮。怎麼樣,那豆腐好不好吃?”周子歡抹去余香臉上的淚珠,倒有些笨手笨腳的樣子。

“是你從哪裡買來的?味道倒是跟我做的還有幾分相似。”余香望着周子歡,突然又笑出來,剛才的淚水更像是喜極而泣。

因為當子歡的手掌撫在自己臉上的那一刻,她便深知這不是一場夢了。

她的子歡,真的來了。

“呸,這若是當年,我定要治你的罪。知道么?我在翡翠樓里練了一個多月,不知道毀掉了多少塊豆腐,才做出這麼一道菜肴來。說真的,你對這‘古法豆腐燒’的做法還真是跟別人太不一樣,我尋了好幾個長安名廚做師傅,卻也沒找到一個做的是你那種味道來。沒辦法,我只能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可惜真的過了很久,久到那道菜的味道只在我的記憶深處,快要想不起來了。”

子歡認真的說著這番話,卻令余香感動不已。

她拉着他的手走到桌子前,興奮地指着那菜肴道:“你說這是你做的?你親手嘗試了無數次後,做給我的?”

“當然啊,為此文浩埋怨了我好多回,說是我要再做下去,翡翠樓乾脆改成豆腐坊算了,因為一進門就能聞到一股子豆腐味。我以前不吃辣,卻不知為何,想念你的時候,覺得這每一口辣椒里,都像是有你的味道。”

余香拚命地點頭,卻沒忍住,又一次紅了眼眶。

在她這麼這麼怨恨劉驁的時候,在她這麼這麼孤立無援的時候,周子歡怎麼可以如此溫暖的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在余香的記憶里,周子歡是個多麼孤傲的侯爺,他對待芊芊的時候冷淡的像是陌路人。

可此刻呢?他卻把她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

已經顧不上想許多,滿腦子都是子歡剛才溫柔的話語。

見她又流淚,周子歡沒有再用手指擦掉她臉上的淚痕,而是直接捧起她的臉,探唇吻去了那些水痕。

從眼眸,到臉頰,再到唇邊,他將余香的淚痕一一吻去,便自然而然地覆上了她的嘴唇。

有多久不曾吻上這唇?依舊是熟悉之感,可卻是今非昔比。

他還是關內侯,她卻已經是當朝皇后。

於公是君臣,於私,她是他的弟媳。

這是一種禁忌。

余香嘗試着去推開他,卻被周子歡的手臂束縛得更緊。

“別,你知道我花費了多少心思才見到你嗎?別推開我。”周子歡的聲音輕如呢喃,余香的手指微微蜷起,猶豫許久,環住了他的腰。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這麼做,但那個時候,她總覺得自己不過是周子歡的棋子,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到了今日,她也可以將周子歡當做棋子,她的身份終於距離他沒那麼遙遠,但他們卻依舊無法在一起。

他的吻星星點點落在余香身上,那錦繡長裙的衣領如今已經敞開大半,雪白的脖頸上印上了紅色的吻痕。

本該是意亂情迷,門外卻突然傳出一聲猛咳,是阿夢的聲音。

余香一驚,連忙使勁兒推開周子歡道:“子歡,真的不行。”

“余香……”他的語氣近乎哀求,余香從未見過他變作這個樣子,可是望向門外的影子,余香堅定地搖頭,“子歡,我是皇后,你是關內侯,咱們絕對不能在一起。起碼,不能在宮中在一起。”最後的那半句話余香說的很輕,輕到連她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說出來了。

她心虛,她不知道如果自己肆無忌憚地跟周子歡行過魚水之歡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其實說真的,若有選擇,她更希望自己懷上的孩子,是周子歡的。

她恨劉康,也恨劉驁。若真有一日三人權位取捨,逼她必須站在一個人身後的話,她想,也許她會站在子歡的身後。

論起兵力權謀,子歡都不比劉康、劉驁差,甚至朝中這些年他早已養下無數自己的臣子,所以若真有一日他去爭皇位,未必爭不來。

未曾進宮之時,怨他,恨他,不懂為何自己要被當做棋子送入未央宮。

可進了恭以後,卻發現這有權有勢真是好,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在這未央宮。

但是她也明白,這王侯之家,便必須將他人當做棋子,步步操控,謀出自己的生路來。

她不也是一樣嗎?進宮才多久,豈不是也將無數人命當做棋子,操弄於股掌之間?

如此來看,她又怎麼還會埋怨起周子歡?

但是這是她的想法,這是她祈盼的未來,不是周子歡想要的。

她不能那麼自私的去要求周子歡跟自己在一起,她也不能自私的想辦法去懷上他們二人的孩子,然後利用這個孩子去保全自身地位。

這太自私了,也太無恥了,無論是對子歡,還是對那個她腦海里設想出來的孩子,都太無恥了。

周子歡喘着粗氣,握緊拳頭,想要砸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想到這裡是立政殿,便又硬把拳頭鬆了開來。

深吸一口氣,無奈嘆道:“余香,你怎麼這樣執拗,他不會來的,你又在怕什麼?”

“不是怕他,是怕這宮中耳目,怕流言蜚語。如果我們之間真的有什麼,這事兒別說證據確鑿,就算只是傳出風聲,對你對我都無半點好處。”余香抬眸望着周子歡的臉上,字字斟酌,方才說出這句話。

“你就許我縱容這一次,好不好?我沒想過自己心裡會這樣思念你,我……”說到這兒,周子歡忽然住了口。

暗自思慮,又不禁驚訝,這樣卑賤的性子,還是他嗎?

對一個女人卑微成這個樣子,不過是為了跟她行以房事便去聲聲乞求,他這是怎麼了?

府內那麼多妾室,他為何偏偏要來求她?

一時之間,周子歡竟也愣住了,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人下了蠱,這不像是他。

他向來是什麼事情都會算好了的,如若不是有十成把握,他從來不做。

可是余香愛他的這件事情,他心中一成把握也沒有,頭腦一熱便在翡翠樓里發神經,熬了這些日子。

最後帶着一張人皮面具,花了不少銀子跑到這裡,不惜扮作內臣,只為了見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