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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夢本來想攔住楊凌,告訴他別去多管閑事,可延伸瞥到四面八方好奇的眼神,便收回了這句話。

無奈搖頭,楊凌這性子也是麻煩,當奴才的不該過於干預主子的事情,這個道理他還不懂嗎?

這天晚上余香睡得很早,夢裡卻又一次見到了周子歡。

半夢半醒,便分不清孰真孰幻,余香走向子歡,見他一身白衣,英姿非凡,心中隱隱疑慮,“子歡,你怎麼會穿成這樣到宮中來?”

“我並未入宮,是你執意出宮來尋我。”四處很黑,子歡身上的一身白衣似是會發光,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一團光芒之中,讓人靠近不得。

“我為什麼要尋你?我明明知道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余香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極力否認着什麼。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活不成嗎?難道承認愛我會讓你喪命嗎?余香,你為什麼就不敢說出你內心真正的想法?”子歡聲聲追問,眼眸里含了一絲哀傷。

余香拚命搖頭,腳步連連後退,口中一直道着:“不行,他們會殺掉你我,我們活不成的。”

退着退着,她的身體突然撞上一塊木頭,“咚”地一聲,腰被撞得直疼。

回頭望過去,屋內突然亮起來,余香驚訝地發現身後撞到的木頭竟然是一口棺材,而棺材內躺着的人正是周子歡。

如果棺材內躺着的人是子歡,那面前站着的人又是誰?

余香轉過身望了過去,卻聽到那站着的子歡輕輕吟唱,“曾為你肝腸寸斷,現如今只剩屍骸,今昔前塵早分明,註定難逃苦海。願為你改性情,斷前程,毀自身,只恨你不記往昔情分。”

他的聲音如同咒,環繞在余香的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這唱的詞兒是什麼意思?她何曾負過他什麼相思情意,他幾時又為了她捨棄許多?

“余香,此生死在你手下,也算是命了。”子歡忽然不唱了,停了下來,一步一步走近余香,口中念叨着這句話,伸手撫上她的臉。

就像是每一次那樣,面帶溫柔的用手輕撫她的臉。

可是這一次,那手指就那樣穿過了余香的臉,化為虛無。

他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他變成了鬼魂。

他的身體毫無血色冰冷地躺在她身後的棺材內。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她。

是她害死了周子歡,她是罪人,她該償命。

“余香,你怕我嗎?”子歡忽然笑了,余香很少見到他笑,但這一次他卻笑得無比凄美。

好像是曇花一現,綻放,轉瞬便要枯萎。

“我怕你消失,子歡,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死?是因為我嗎?”余香是真的害怕,她不敢想象周子歡如果真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她該怎麼辦。

她已經見不到純兒了,劉浩也死去了,若是周子歡再不在了,她的心裡還能惦念一點誰嗎?

“你真的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嗎?好,那我便來告訴你。你為了博取劉驁的信任,將我埋伏在長安城外的軍隊全部賣了出去,我就因為你的一句話,慘死在他的劍下。為什麼說是慘死呢?你轉過身去扒開我屍體上的衣服,便能夠清楚地看到什麼是千刀萬剮。”

“余香,我知道你心狠,卻沒想到會這麼狠。你對我是有多大的仇怨,竟然忍心眼睜睜看着我被侍衛千刀萬剮。不對,你不是心狠,而是你長心了嗎?你的這裡面,是空的嗎?”周子歡的手指點向余香的左胸前,雙眼無神而空洞。

“我要親眼看看你的這裡面,到底長沒長心。”周子歡的口中說著這句話,突然化作一番凌厲模樣,手指直接戳進了余香的胸口。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余香覺得胸口好疼。

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夢,所以大聲呼喊着,掙扎着,想要醒來。

可是她越掙扎,就越醒不過來。

好像有無數雙手捆綁住了她的四肢,讓她周身麻木,動彈不得。

周子歡面目猙獰,再也沒有了往昔的溫柔,他拚命地撕扯着她的胸口,像是要把她整個身體都撕裂。

“子歡,饒了我吧。”余香對他哀求着,哭喊着,拼盡全力想要擺脫掉他,卻是無濟於事。

“啊!”

她猛地尖叫了一聲,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睜開眼睛卻發覺一切都沒有發生,她還在立政殿內殿的床榻上,面前沒有周子歡,身側沒有棺材,胸口也並沒有傷痕。

渾身大汗,像是劫後餘生。

明明是夢,卻偏偏真實的可怕,就好像是這世間還有另一個自己,經歷着夢中的一切。

“娘娘,您醒了,可是做噩夢了嗎?”阿夢捏着帕子來幫余香擦汗,只見她面色蒼白,想來也是做了一個十分驚悚的噩夢。

余香愣了半晌,努力搖了搖頭迫使自己從那個噩夢中抽離出來,然後回答阿夢道:“嗯,可能前兩日沒休息好,所以做了噩夢吧。什麼時辰了,你怎麼沒回去休息,在這兒守着?”

“天快亮了,您昨夜睡得早,您剛睡沒多久,皇上便來了。讓達公公捧了一摞上書過來,說是要在這兒批閱。奴婢說要叫醒您,皇上見您睡得沉,便不準,所以一直就在外殿審上書來着。”阿夢見余香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濕,連忙去柜子里取出一件新的,想要服侍她換上。

“皇上來了,現在還在外殿?”余香驚訝,不明白劉驁為何要特意跑到立政殿來批閱上書。

“嗯,現在已經在軟榻上睡下了,沒敢喚醒皇上,所以披了一床蟬絲被,就讓皇上睡在外殿了。”阿夢如實答道。

余香望着自己身上汗津津的樣子,吩咐阿夢叫人去燒水,總不能等到劉驁醒時,看見自己是這個模樣。

真問起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噩夢她也心慌,尚且沒想開,也編不出什麼好借口來。

阿夢應了一聲,出去吩咐宮侍準備熱水了。

余香穿着鞋站在屏風處向外望,只見劉驁披着一床米分紅色的錦被睡在軟榻上,身旁零零散散堆着不少上書,看樣子是累壞了。

這個皇帝從來都不好做,文武百官尚可在生病乏累時告假不來,可皇上若是還有一口氣,便就需日日上朝。

否則就會被人疑慮命不久矣,或是宮內大亂,不為正統。

你可以說這是宿命,毫無選擇的宿命。

可就是這毫無選擇的宿命,還有那麼多人拼盡全力,掙扎着想要選擇。

余香覺得腦子一陣暈眩,險些就要摔倒,還是扶着屏風才站直。

手撫上額頭,卻發現除了冷汗,額頭也是燙的厲害。

嘴唇乾裂,頭重腳輕,余香覺得不尋太醫診脈便也知道,她肯定是“病溫”。

好端端的,又沒着涼,怎麼會突然發燒起來?

真是邪門,做了那麼一個擾人心神的噩夢,現如今又生了病,這要是找了太醫來瞧看,豈不是自己跟劉康說謊假孕的事情便敗露了嗎?

也罷,剛才不是叫阿夢去燒水了么,一會洗個熱水澡,再讓小廚房熬點熱湯,多睡兩覺,但願能把這病熬過去。

這麼想着的功夫,阿夢便已經回來了,見余香手扶着屏風一動不動的在那兒站着,連忙去攙她。

“娘娘,您怎麼不在床上歇着,下來做什麼?看您臉色不大好,沒事吧?”阿夢瞧她這個模樣,心裡有些憂慮。

“阿夢你過來,小聲着些。我跟你說,我許是感了‘病溫’,身上熱得厲害,腦子也不大清楚,但這後宮中人最近都盯我盯得厲害,特別是馬八子那兒出了事,都恨不得我真的查不出案子,最終走入永巷。所以阿夢,我不想請太醫,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我生了病,你的嘴巴也要嚴實,更別讓宮侍們走漏風聲,懂嗎?”余香的話語很輕,輕的幾乎是貼在阿夢的耳朵邊說話,那呼吸之間的熱氣都噴的阿夢難受。

阿夢的手扶在余香胳膊上時,已經能夠感覺得到她身上滾燙。

“可是娘娘,您燒成這個樣子,若是不請太醫,會把身子燒壞的啊。”阿夢不想忤逆皇后,卻也是真心憂慮她的身體。

病來如山倒,不是學醫術之人,誰能夠掂量得清這人究竟病成什麼樣子?

一旦皇后娘娘生病的消息傳出去,或許是會有賊人趁人之危,藉著這個功夫做出什麼對立政殿不利的事情來。可是這畢竟是後話,保重身子要緊啊。

她想說的話還有很多,可此刻皇上就睡在外殿,多說一句,驚醒皇上的可能便多上一分。

沒有皇后娘娘的示意,她不敢亂說話,只能建議着。

“無礙,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余香的眉頭快要擰成一團,睜開眼睛見前方桌椅已是微微晃動,只得無奈地又再度回到床上去。

怎麼辦,她這個狀態肯定是無法好好跟劉驁說說話了,依照劉驁的性子,若是知道她生了病,定然要鬧得整個後宮都知曉,當即叫太醫過來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