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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片刻,周子歡將這張人皮面具藏在了袖子中。

“你們其實留在府門口就好,我一沒騎馬,二沒帶車,走不遠。”周子歡一轉身見兩位侍衛緊緊跟着他,望着他的一舉一動,卻一言不發。

“奉陛下之命,我們不能離開將軍半步。”

周子歡無奈苦笑道:“就寢之時可要一起?我那床榻怕是睡不下三個男子。”

侍衛聽見這話不再吭聲,可只要周子歡一離開府邸,人走到哪兒,他們便跟到哪兒。

陳文浩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便可以放心離開。臨走前對着余香囑咐又囑咐,告誡她玉佩不可離身,學會保護好自己,若再遇上這等事情,定要學會為自己說話。

余香使勁兒點頭,卻不適應陳文浩一本正經的這麼關心自己。相比之下,可能那個風流的公子更讓自己好接受一點。

欠人恩情,很難還的。

余香站在門口送陳文浩離開,見那早晨的兩個侍衛依然直.挺.挺的杵在那兒,見到陳文浩離開如同沒看到,心中似乎猜到點什麼。於是她將大門關嚴實,退到周子歡跟前兒。

“侯爺,你還沒有回答我早晨的問題。”余香輕聲道。

屋子裡此時沒有別人,這音量也不會有人聽得見。

周子歡挑眉,似乎不記得,便道:“什麼問題?”

余香又將那問題重複了一遍,道:“好久不見,你可還好?”

望着余香眼睛裡的關切,周子歡一瞬間忽然明白那個看似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到底差了些什麼。余香的第一句話是對自己的關切,而那個余香卻只會將自己的苦難講述給他。

“不算好。”周子歡說了心裡話,他心中堆砌的那道名為“外人禁入”的壁壘似乎在對面前的人逐漸崩塌。

“怎麼不好?”聽到他過得不好,余香的心如同被人揪了一下。他肯定過的不好,突然從軍營趕回來,門口的戒備侍衛,都不是他過得好的徵兆。

周子歡輕嘆一聲,卻反問余香道:“別光顧着問我,你呢?你過的好不好?”

余香點頭微笑,說:“過得很好,儘管遇上一些事情,但此刻能夠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你就該知道我過得很好。”

周子歡拉過余香的手臂,將袖子推上去,那白藕般的手臂露出來,上面卻是不相映襯的紫痕。

那假冒余香的人,戲做的很全。那些傷痕她有,余香也一定有。只是,余香什麼都沒有對自己說,這讓他更覺心疼。

余香抽回手臂,抿着嘴唇,沒說話。

“苦了你了。”周子歡長臂一攬,將余香摟在懷中。她那麼瘦弱,卻似乎有能夠抗下天地的勇氣。“余香,無論以後遇見什麼,都可以告訴我,讓我陪你一起承擔。”

余香將頭貓在子歡的懷中,肩膀微微抖動,周子歡以為她哭了,連忙低頭查看。

不想這丫頭卻是在偷笑,一口銀牙全.露在了外面。

“你笑什麼?”周子歡不解道。

余香捂着嘴“咯咯”笑着,好半天止住笑意,才盯着周子歡的眼睛回答:“從來不曾有人對我這麼好,怎麼能不開心?”

聽着她的話,周子歡的心中微微泛起苦澀,她是吃了多少苦,遇見了多少不對的人。

不過這樣小的年紀,到底都是經歷了些什麼?

“別說傻話。”

見余香狠命點頭,周子歡第一次開始對自己的計劃動搖了。將她送進宮裡,會不會更加痛苦的是自己。

忽而想起昨夜溫熱的唇,他真的以為是她,親吻的那一瞬間,他的心中是動容,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不願意麵對。

“侯爺,你相信嗎,你對我好,我便會對你一樣好。我一直都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余香還在笑,那眉眼都彎了起來,像是月牙,似乎此時她遇見了一生中最開心的事情。

周子歡故意沉下臉來道:“別鬧,對一個人好還是指望着回報的嗎?自然無需你多做什麼。”

這時候,周子歡顯然沒有料到余香言語之間的意思,更不曾想到日後余香究竟為了這份“知恩圖報”為他做了什麼事情。

莎羅躲在長廊的柱子後面,凝眸望着正廳內緊緊相擁的二人,尖銳的指甲都要扣進手掌心,這好好的一出“偷龍轉鳳”竟然出乎預料的失敗了。翡翠樓時,周子歡與余香還有幾分生疏,什麼時候這兩個人開始有了這麼深的默契?

想要就這麼明目張胆的送個眼線進宮,沒你想的那麼容易。

莎羅冷哼一聲,離開長廊,走回自己所居住的院子。她的落步極輕,幾乎沒有響動。那些曾經被她奉為保佑性命平安的金鈴鐺,此刻卻不知被丟到了何處去。

余香忽然發現,她開始樂於跟周子歡待在一塊兒,不需做什麼,也不需說什麼,就是跟在他身後,亦或者是遠遠的看着他,就很心安,很幸福。

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她不清楚。

許是感恩?她在心中這樣念叨,卻覺得自己此前並不是一個善於記人恩德的人。

這一整天下午她都很忙,忙着應付蕭芊芊的友誼;忙着應付歐陽烈的謝意;甚至忙着將破包袱里的那些金釵首飾放回原處去。可是她的心一直都飛在周子歡那裡,她此時做什麼都覺得是幸福的。他的懷抱充滿溫暖,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味道,他笑起來如同春天。

她曾經是討厭春天的,因為萬物都在這個季節復蘇,可最終這些還是要敗落,所以並沒有什麼值得熱愛。可是今日,她發覺自己竟然有些懷念過去了幾個月的春天,因為春天能讓她聯想到周子歡的笑臉。

春月和冬湘躲在一旁暗自嘀咕,南宮姑娘是中了什麼邪,自從今日回屋後就一直在傻笑,時不時還摸了摸臉頰。難不成這個南宮姑娘是假的,死了的那個才是真的嗎?

余香的喜悅溢於言表,她對春月說話的語氣都溫柔了許多,為什麼要記恨別人呢?活在世上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她哼着歌在屋子裡翻箱倒櫃的找衣裙,她打算洗個澡,換件新衣裳,打扮得漂亮一些去跟周子歡聊聊面具人的事情,即使是說嚴肅的事情,也要穿的好看一些。這不是去見別人啊,是去見侯爺呢。

想到這兒,她的嘴角又微微向上翹了起來。

余香翻出一件桃紅色的襦裙,搖了搖頭,嘴中念叨着:“不行,這顏色太俗了。”

緊接着,她又從箱子里找到了一件綉着牡丹的橙紅色襦裙,猶豫半天,又搖了搖頭,道:“這個也不行,太艷了,顯得人老氣。”

終於從衣櫃的夾層里抽出一條月牙白的,上面綉了只鳥兒,遠看像是鴛鴦。不過因這條裙子是真絲材質,疊放的時候又不夠平整,此時攤開來裙子上面滿是褶皺。

“你們放的時候為什麼不能平鋪開呢,現在讓我穿什麼?”余香懊惱道。

春月望着余香滿柜子的衣裙,不禁乍舌,這南宮姑娘何時生了一副主人身子,如此嬌氣?早晨回答問題的時候不還說自己當初是個乞兒,是被侯爺撿回來的么,怎麼好像比蕭夫人還嬌貴。

“姑娘別急,往裙子上面彈點水,晾乾就好了。您等等。”冬湘急着討好主子,慌忙接過裙子,尋找解決的辦法。

忙活了小半個時辰,余香總算是選好了衣服,畫上了妝容,想了想又別上一支玉釵,才滿意地往周子歡的書房走去。

“天寧,今日回來見你忙也沒來得及找你聊天,這是要去哪裡?”

鈴聲清脆,莎羅正端着食盤迎面走來,正巧碰上。

余香輕笑道:“今日去見侯爺,明日徒兒再與師傅好好討教舞藝。”

“知道你人忙,我這兒不急的。方才聽管家說,侯爺人在寢室,不在書房。我本要將自己釀的葡萄酒給他送過去,你幫我帶過去,我便省着再跑一趟。”話說完,莎羅便將手中的食盤往余香手中一塞。

余香接過食盤,望着上面擺着精緻玲瓏的酒壺,問道:“何為葡萄酒?”這名字她是當真不曾聽過。

“傻丫頭,顧名思義,自然是葡萄釀造的。這是我們西域的特產,沒有我的手藝,你們科嘗不到呢。快去吧,莫讓侯爺等着急了。”莎羅推她快走,一副促成好事的樣子。

“哎——”余香應着,端了酒壺往周子歡的寢室走。到時見門開着,便徑自走了進去。

“侯爺,剛才我來的路上看見師傅,她讓我帶酒來給你喝。說是她親手用葡萄釀造的,聽來很是稀奇呢。”余香將酒壺放在桌子上,卻見周子歡的手一松,書卷掉在地上。

“我嚇到你了?”余香疑惑道。

周子歡望着她放下的酒壺,下意識便想起昨夜發生的場景,這事情怎麼如同重演一般。後又聽聞是莎羅釀造的葡萄酒,才道是自己多心了。

“你坐,傻站着幹什麼。”

余香規規矩矩坐了下來,心卻一個勁兒亂跳。她是第一次與人面對面說話時,竟然會覺得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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