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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五年,正逢三月,吳縣的氣候溫潤了整個春天,邱園裡栽滿了桃樹,如今春風一吹,倒是滿園的桃花開,粉白相間,煞是好看。

“可惜了,好好的花兒,開的再艷,不過是個被風吹落的下場。”樹下的白衫女孩兒伸手接過飄落下的桃花瓣,輕輕撫摸着,然後探唇吹落,低垂眼眸。

身後傳來急迫地腳步聲,一個同樣幼小的女孩從門口跑進來,緊緊牽扯住白衫女孩的手臂,邊喘着粗氣邊帶着哭音道:“阿姐,父親被縣令的人帶走了,母親也不見了,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父親搶了他的女人啊。”余香嘴角微微上翹,輕輕擦去妹妹臉上的淚痕,輕聲回答。余香望着妹妹一臉不解的神情,牽着妹妹的手倚着桃花樹坐了下來。輕輕拍了拍妹妹的手,以示安慰。園子外的兵荒馬亂她早就聽到了,母親生得美艷,芳名傳播數十里,被那色胚縣令看上有什麼稀奇?只是父親,如此一去,怕是未必能夠活命了。

“阿姐,你那麼聰明,一定能把父親救回來的對不對?”忽然,純兒似是想到什麼,停止了抽泣,拽着余香的袖子,目光炯炯。

救人?救那個除了吹簫,一無所能的父親?想到這兒,余香不禁一聲冷笑。她若有那麼大的本事,豈會在生下不足三日便被爹娘扔了出去,若沒有那茅山老道士的隨口一句,此女非是尋常命數,今後必能大富大貴,自己怎還能活到今天?為什麼如今出了事,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卻可以一臉天真的來依靠自己?從小到大,妹妹是在爹娘的懷抱中長大的,而他們除了保障自己最基本的衣食外,還有什麼關愛呢?

余香轉頭望着妹妹,那奶白色的臉蛋上還有未乾的淚痕,她同自己長的那麼相像,就好像是小了一些的自己一樣。妹妹只是個孩子,是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

“好,純兒乖,你去巷子口找王先生,姐姐來想想辦法救父親,如若成功了,便再回來找你,好不好?”余香舔了舔嘴唇,這個決定似乎耗盡了她的所有勇氣。

純兒似懂非懂地點頭,被余香推出了園子,大門被關上的時候,她還張着小腦袋回頭望,幾步一頓。

“純兒啊,那個百無一用的教書秀才許是能夠保得住你,我聽父親說過曾救過王秀才的夫人一命,那死板的老實人必會記得恩情,如今攤上這擔子事兒,不至於把你當成燙手山芋扔出去,所以,你會安全。而我們,此生許是未必再能相見,你要平安啊。”余香喃喃念着,好半天回過神來。轉身跑進屋子裡,左翻右找才翻到了十幾枚銅板和兩支銀簪,家道敗落,原來就是這個樣子。自打余香記事起,府內除了一兩個貼身丫鬟,與這空洞洞的大宅子,再也尋不到半點曾經是大門大戶的痕迹。無妨,反正對她來說,這裡也不過是個讓她能夠吃飽穿暖而活着的暫居地罷了。

曾聽人講過,皇宮在每年四月初都會選許多良家子進宮做侍婢,這何嘗不是能夠活下來的好機會?拿了兩件衣服,再加上剛才翻找來的全部家當,就是余香收拾好的包袱。她將其背在肩上,帶着火摺子蹲在後院里,這個她待了十二年的地方,今夜便是告別。

待到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余香用火摺子點着了後院里平日儲備的柴火堆,然後踩着早就用石頭搭好的梯子爬出了院子。

從今夜起,邱園,馮余香都隨着這一場火燒光了,等到明日被人發覺時,想要追趕也來不及了。她得活着,她要活着。余香握緊了拳頭,越發堅定了自己逃出去的信念。

她怕縣上的打更人會認出自己來,稟報縣令將她抓走,便用泥巴抹髒了自己的臉,打算悄悄溜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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