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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然不是上帝,如果“蜂巢宇宙”的理論是成立的,則上帝只能控制單一宇宙,卻無法左右一切。

幸好這裡只是幻影,並不需要他們來肩負起這份凡人難以承受的重擔。

林軒捂住左胸,感覺那種劇痛稍有減輕,馬上吩咐堂娜:“我身體有點不對勁,你密切注意駱原的動靜,如果他有異動,就痛下殺手。”

堂娜滿臉憂慮,但卻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默默點頭。

“別擔心。”林軒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堂娜低語:“我擔心情勢會失控。”

林軒淡然回答:“走一步看一步,沒什麼好怕的。”

事到如今,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的確沒有什麼好怕的。

兩人穿過幻影,一直向著對面的石壁走去。

幻影被他們的身體切割、分離,又在他們身後重新拼合在一起。這種情形,彷彿他們是站在教堂的彩色玻璃窗下。陽光透過玻璃窗射進來,光影斑駁錯落,簡單純樸,形成一種獨特的美。

教堂給人的感覺是安全、穩重,身心俱被籠罩在神聖的上帝之輝里,但在這裡,每前進一步,都像是更靠近未知的死亡。不知不覺中,堂娜緊貼在林軒身上,從他的體溫中獲取安全感。

終於,他們到了駱原背後,但駱原仍然沒有轉身。

林軒從駱原肩頭望過去,石壁平滑,不像是天然形成的,上面有着星星點點的金色光斑。目測來看,分布着光斑的區域大概有十米高、五米寬。

“那是什麼?”林軒沉聲問。

“是一扇門,通往地球軸心。”駱原回答。

“你怎麼知道?”林軒又問。

“因為那些光斑就是語言。”駱原沙啞地回答,“人類最古老的語言是什麼?人類最初靠什麼來記錄往事?”

堂娜代替林軒回答:“應當是結繩記事。”

駱原搖頭:“任何一項技術的成型過程都是很漫長的,我問的是結繩記事之前的狀態。”

在古代先民的世界裡,資源極度缺乏,人類剛剛脫離獸類的四肢着地行走方式,語言交流的雛形還未出現,只能靠簡單的叫聲來傳達訊息,完完全全就是半獸人的年代。

“這是天問,因為歷史並未將結繩記事之前記錄下來。”堂娜說。

駱原抬起右拳,輕輕捶打着自己的左胸:“用心去感觸,先民們的智慧就在那裡。”

林軒看着那些金色斑點,漸漸覺得,它們概略地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昆蟲形象。

“是蜘蛛?”他眼前一亮,隨機左胸劇痛,體內有某種力量正在急速蘇醒。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分離為兩半。

“是黃金蜘蛛。”他知道,是組織領導交付的那隻神秘昆蟲終於開始發揮作用。

“你怎麼樣?你怎麼了?”堂娜叫起來。

林軒覺得那聲音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堂娜的臉也漸漸模糊起來。

“那蜘蛛會吃掉所有的黃金斑點,那些是它體內缺失的東西。當一切完美契合,就打開了一條坦途。可以近似說,那黃金蜘蛛是鑰匙,而黃金斑點就是一把巨鎖上的分散機簧,吃掉斑點,就等於觸動了機簧。這種匪夷所思的鎖匙設計,遠遠超過了地球人的思維範疇,我們只能觀摩、讚歎,卻無法明白其中的道理。”黃金蜘蛛異動時,林軒又聽到了領導的聲音。

他能明白,領導是把一段話通過特殊方式植入黃金蜘蛛體內,在眼下這種特定情況中告誡他。

這種詭奇的理論空口無憑是無人相信的,只有身臨其境,才懂得其中意義。

“五十八……七十七……一百五十……二百一十二……三百零六……一千零五十五……兩千三百二十二……兩千九百五十……五千七百五十……六千二百六十一……”林軒默數着金點的個數。

他此刻是與黃金蜘蛛合為一體的,蜘蛛吞下金點,就等於是他體內增加了一小部分黃金,越來越覺得身體沉甸甸的。不過,他明顯感覺到,金點之間也在迅速組合成型,隨機在微觀世界中嵌入黃金蜘蛛體內,進行着相當精密的裝配工作,最終構成了一組超過七千個零件的巨大蜘蛛體。

那蜘蛛帶動了林軒的身體,向前慢慢蠕動,石壁便左右分開,露出了另外一條路。

接下來,林軒覺得身體驟然一輕,那蜘蛛已經化作了漫天金粉,隨風而逝。他漸漸清醒過來,回頭望去,堂娜和駱原已經驚駭得泥塑木雕一般。

“走吧。”他向堂娜招手。

蜘蛛消失時,在他腦中留下了很多浮光掠影一樣的內容。

表面看,那些是各種不同的上古文字,但細細分辨,每一個字都代表了一個故事。

剎那間,他記起了很多三歲之前的事,也就是“記事”之前的事。

在組織內部,有一個專門的機構是研究“嬰兒期記憶”的,即隱藏在正常人腦部的“記憶黑洞”。

蘇聯心理學家斯米爾諾夫認為:“記憶的發展是以有意識記效果的增長為特徵的。”幼兒期整體心理水平的有意性都較低,因此,記憶的有意性也較低。幼兒的記憶還很難服從於某一有目的的活動,而更多地服從於對象的外部特徵,加上幼兒所掌握的記憶方法有限,因此,幼兒的有意識記較弱,而無意識記佔主導地位。直觀的、形象的、具體的、鮮明的材料容易引起無意識記,無意識記的本質仍然是一種理解性的記憶,許多事物往往是在理解過程中被無意識記住的。

現在,林軒所想到的,正是自身三歲之前的“無意識記”內容。如果不是有了“黃金蜘蛛”的啟迪,他永遠不會開啟這段早已塵封的記憶。

他看到自己穿着一套臃腫的棉襖棉褲,坐在一大堆竹簡之中。竹簡上有字,但卻不是現代人常見的秦篆漢隸,而是更早的象形文字。他的手裡也捧着竹簡,上面的四個文字全都是圓形,周邊是均勻凹凸的城牆圖案,中心卻是一個圓圈,圓圈四周又有長短不齊的射線向外伸出,如同最簡單的太陽卡通畫。

奇怪的是,他所處的位置不是在房間里或者院子里,而是一個相當高的山尖上,向前就能俯瞰白雲,向上則是無比高遠的虛空。偶爾,有振翅高飛的蒼鷹突破雲層,飛向高天,又向下俯衝,穿雲而去。

“我在哪裡?”他喃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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