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靈的周圍已經纏繞着無數冤魂，這些冤魂都是煞氣所化，並不是真正的魂魄，此刻那一聲聲呢喃正是這些冤魂所說，乍一聽似乎很清晰，可是如果想仔細去聆聽，卻怎麼也無法聽清。

猿靈的意識依然存在於自己的世界裡，他的身後漂浮着無數碎片，其中有一幕幕畫面，這些都是猿靈的記憶。

走着走着，猿靈的面前出現了和敖凡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當初的敖凡依舊是很邋遢，毫無形象，那臉上洒脫的笑容讓猿靈的身子停頓了一下。

這次停頓的不僅是猿靈的意識，還有他的身軀。

這下那些冤魂的呢喃聲驟然變高，讓猿靈那已經停頓的身體再次抬起了腳步，就要踏過這畫面。

可是不知為何，猿靈的腳步並沒有落下，他的神色出現了掙扎，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在他前方的畫面正顯示着他和敖凡一起經歷的一幕幕，如果踏過去，對於敖凡的記憶將會消失，或許在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後，隨着他的實力增加，這些畫面會重組，可是那也是將來的事情。

猿靈儘管意志崩潰，可是他的潛意識還存在，他隱隱感覺到，一旦自己失去了所有記憶，就算從鬼獄走出，也會忘記自己的目的，從此之能存在於冥界之中。

因此這一刻，猿靈憑着自己那所剩不多的意志，硬生生的將抬起的腳放了下來。

猿靈的身體劇烈顫抖，周圍的呢喃聲此刻已經變成了尖叫，那每一聲尖叫猶如化作一根根利刺刺入猿靈魂體當中。

這些利刺不同於煞氣，並不會讓猿靈魂體崩潰，可是卻依舊存在於猿靈體內，隨着他的顫抖而使得他更加痛苦。

這就好比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在那痛苦中猿靈顫抖的更加厲害，而這也更會讓痛苦加劇。

猿靈那剛剛重新凝聚的意志重新崩潰，他的眼中沒有了光彩，那眼前屬於他和敖凡的記憶，被他毫不猶豫的一腳穿過，片片碎裂。

在那一瞬間，猿靈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眼中有淚光閃爍，不過雙眼卻依然無神。

當猿靈踏過去的瞬間，體內的尖刺消失了，周圍冤魂的尖叫聲也重新化作了呢喃。

隨着時間的推移，猿靈的眼前所剩畫面已經不多，都是他在修真界的記憶。

這些畫面中，猿靈看到了久違的毛毛蟲，看到了巨蛇，也看到了老虎他們，那一個個面孔儘管過去了這麼久，卻依然清晰的顯示在猿靈面前。

看着那熟悉的面孔，看着和這群小弟所渡過的每一個日子，猿靈那木然的表情出現了微笑，那無神的雙眼也有了些微的光彩。

只不過還沒等猿靈停下來好好觀看，那冤魂的呢喃再次成為了尖嘯，剛剛消失的尖刺再次出現。

猿靈的神色充滿了痛苦，魂體扭曲，卻無法幫他減輕痛苦，反而讓他的痛苦愈演愈烈。

堅持了片刻，依然無法忍受一般，猿靈再次從這畫面當中穿透而過，而身後的碎片中，亦多出了猿靈曾經的記憶。

如果此刻，猿靈還能流淚，他的淚將浸透腳下的大地……

如果此刻，猿靈還能夠嘶吼，他的叫聲也會回蕩在這天地間……

可惜此時此刻的猿靈，他什麼都做不到，他所剩無幾的意志根本無法左右他的身體，只能任由自己在這些聽不清的呢喃下，將一直珍視的記憶一個個親手破碎。

周圍的畫面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了一個畫面。

這個畫面如今佔據了周圍所有的空間，如在天地間出現了巨大的投影機一般，將裡面的畫面清清楚楚的展示在猿靈面前。

看着這個畫面，猿靈的腳步停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這個畫面，空洞的眼神出現了迷離。

在一處綠意盎然的巨大原始森林當中，有那麼一個毫不起眼的山洞，在這山洞門口有一顆石台，上面只能容一人坐下。

有一個老人，正坐在上面，在他的肩膀上，正蹲坐着一隻普通的小猴子，正不停的撥弄那老人的頭髮，時不時的挑出東西放入嘴裡。

那老人並沒有絲毫不耐煩，臉上掛着刺向的笑容，一隻手在小猴子身上撫摸着，只不過他眼中卻時而閃現着一抹憂慮。

畫面一轉，依舊是一個萬里無雲的晴天，那老人怔怔的看着遠方，半晌對着旁邊的猴子，開口似在說些什麼，可是聲音卻被周圍那些冤魂發出的尖叫聲淹沒。

猿靈靜靜的看着那老者的嘴，眼中那一直存在的淚光此刻劇烈閃動，似乎就要流下一般。

他喃喃自語道“我做到了，我帶領妖族成功崛起。可是，如今整個仙界卻面臨著更大的危機，而我卻無法離開這裡。”

此刻的猿靈，不論周圍的冤魂如何嘶吼，可是雙腳卻猶如盤根一般，絲毫未動，甚至那劇烈的疼痛都彷彿毫無感覺一般，顫抖的魂體也漸漸平靜下來。

嘶吼了一陣，這些冤魂突然齊齊住口，竟然從猿靈的身上飛了起來，朝着四周的牆壁融入進去，隨着他們的融入，周圍空間劇烈扭曲。

慢慢的，通道消失不見，猿靈的意識也漸漸清晰起來，然而當他看清眼前的一幕後，他的瞳孔劇烈收縮，一臉的不可置信，身體甚至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

周圍沒有了煞氣，有的只是鳥語花香，那似乎一眼望不到邊的綠意渲染了猿靈的眼，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身子顫抖中，往前踏出了一步，可是很快他就發覺了不對勁，低頭一看，再次愣住了。

這是一個瘦弱的身體，沒有絲毫能量波動，渾身長滿了雜亂的猴毛，還有偶爾從身上出現的瘙癢感，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他甚至已經忘記了這種感覺。

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這本陌生的感覺卻越來越熟悉，眼中的光芒也越來越亮，看着眼前那原本陌生的森林，儘管沒有絲毫印象，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一躍而起，很輕巧的抓住了一根樹梢，微微一盪，再次飛起。

猿靈的速度越來越快，周圍的樹木甚至已經連成一片，很快他的面前就出現了一些亮光，讓猿靈心中的期待越來越大，速度也原來越快。

當猿靈穿過那光亮時，眼前豁然開朗，那熟悉的一幕出現在眼前。

熟悉的山洞，熟悉的石台，以及……那熟悉的身影。

老妖一如既往的坐在那裡，眼神慈祥的看着自己，開口說道“小猴子，怎麼這麼晚？是不是到什麼地方偷懶去了？”

猿靈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身影，聽着耳邊那傳來的話語，帶着一臉的不可思議，一步，一步，朝着老妖走去。

在距離老妖不到一米，看着那觸手可摸的身影，猿靈伸出去的手，卻停在了半空。

他害怕，他不知道此刻這一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那麼他怕當自己伸手觸碰老妖的剎那，他會化作一片扭曲，從自己面前再次消失。

老妖低頭看着猿靈，眼中閃過疑惑，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哪個野獸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去揍他出氣。”說著還擼了擼袖子，一臉憤怒，似乎真的要去為猿靈討個公道。

看着那熟悉的動作，看着那為老不尊的樣子，猿靈眼中的淚水，終於忍受不住，流了下來。

老妖似乎第一次看到猿靈如此模樣，有些手足無措，趕緊一把將猿靈抱起，舉到自己眼前，關切的問道“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又或者是不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哎，你別哭啊，快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如何幫你啊。”

在老妖觸碰猿靈的剎那，猿靈的身軀僵硬了一下，可是那通過手心傳來的溫暖卻是那麼的真實，讓猿靈停頓了一下，驀然張開雙手一把抱住了老妖的脖子，放開嗓子哭嚎起來。

那聲音尖銳，傳出很遠，老妖愣了愣，也不再多說，雙手輕輕的環繞著猿靈，任由他在自己的耳邊哭嚎。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很快太陽西下，，艷麗的晚霞，像是打翻了的顏料，灑在天邊，烘托着鮮紅的夕陽，像是將一切渲染成如火般的紅色。

猿靈的情緒漸漸平息了下來，可能是哭累了，趴在老妖的肩膀上呼呼睡了過去。

老妖輕手輕腳的將猿靈放下，抹掉了眼角的淚水，看着猿靈掛着幸福笑容的嘴角，搖頭嘆息道“這小傢伙今天怎麼了？怎麼這麼奇怪。”

很快太陽便落了下來，一輪彎月懸掛在空中，清冷的月光將夜晚狩獵的野獸紛紛從沉睡中叫醒，讓這寧靜的萬妖森林籠罩着一股暗藏的危機。

老妖撫摸着猿靈單薄的身體，每次撫摸都會有光亮融入猿靈體內，幫助他驅散體內寒氣，同時那散發出的妖氣也在警告着所有野獸，此地不容侵犯。

看着熟睡中的猿靈，老妖的微笑消失，當他再次抬起頭時，看向的是鬼嚎谷，而在他的神色中，則充滿了擔憂以及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