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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四五天,或者只有兩三天,我躲在雞頭新馬子租的房子里寸步不出。家裡沒給我打過電話,這比任何都讓我擔心。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別人的負擔,而且是需要被善意隱瞞的負擔,我開始覺得自己窩囊。然而,對着電話發獃,連睡覺、充電都不敢關機的我,卻始終沒膽量主動給父母打個電話。

修鬼把其他三個小子送出了市,至於煙頭,沒有人再說過他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已經變的有些冷漠刻薄,甚至想到煙頭的下場時,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認為一切都是他命根子軟活該惹火上身,卻不肯承認是我點了這把火。至於自己為什麼變成這樣,我不知道。一個人突然變的善良老實,所有人都會說他想開了、一時走錯路,而當一個人突然變的自我勢利時,大多數人會說他被狐朋狗友帶壞。例外的是,如果是我這種人,別人只會說我原本就是個壞坯子。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成為這樣的理由,因為我解釋不了別人的言語,也漸漸學會在別人的定義中刻意放棄。

只是,我想坦白一句,沒有人心甘情願自暴自棄。所有人都是天生自卑的,放棄了自己,也就是連自卑的勇氣都放棄了。

小辛很滿意,大方的說不用非得把孫瞎子送走。廢話而已,對一個腦子隨時會散架的人來說,沒什麼比錢更重要。

當然,不滿意的人更多。老八告訴修鬼,轉盤的出租最近總往和平區跑,動不動就裝作無意的詢問我的事情。耳朵被打失聰的迎賓沒報案,健國直接甩出了錢,並在和平區辦公室里口口聲聲說一定要把我揪出來,花多少錢他都甘願。

這句話我根本不信,如果孫瞎子走了,我在他眼裡不會比一隻耳朵貴到哪裡。可我還是留在房子里,社會上的事不是電影里殺人除根的橋段,只要鐵了心報答,健國總能找到機會讓我安心修養很久。

只不過與以往不同,我沒有感覺到害怕驚慌,只是習慣在陌生的房子里用發獃打發時間。如同坐牢一樣,我隱約覺得這是我必須浪費的時間,儘管消磨它們並不會給我帶來任何。

唯一讓我感到安慰的是**已經在幫我收拾尾巴,這是雞頭從李桐那要來的信。可惜,這最後一點的輕鬆的理由也很快被打破。

“曉峰,你出來一趟。”**在電話里簡短的說。

“有事?”我的心猛然一跳,也許是孤立,也許是無力,我竟不可置信的努力回想自己聽到的是否是**的聲音。

“我在清水泉,轉盤道口那個。孫瞎子的朋友也在這,過來談談。”**平淡說。

“你怎麼……”我腦子登時亂成一團。

“誰?”二郎疑惑的插嘴問。

“**,讓我去清水泉。”我解釋說,“健國他們好像在那。”

“好像?”二郎憤怒的搶過電話吼:“你他媽玩我們就直說,我長肚皮不是等着別人拿刀豁的。”

我驚慌的搶回電話,**卻仍是平靜的囑咐一句便收了線,“別廢話了,趕快來。”

我看着二郎,二郎揮手搶過電話砸在了地上,“不**去,明天咱自己辦,花錢找人都不用你愁,我就不信都是他媽的人,咱就得被騎着?”

“我現在不去,我就連**都得罪了。”我嘆了口氣,卻覺得自己這口氣嘆的不夠痛快,不得不重新重複了這個動作。只不過,我仍沒辦法從中感到一絲鬆懈。

屋子裡靜了下來,沒有人開口說一句,即使抱怨也在我嘆氣後都消失了。二郎紅了眼,鑽進廚房拎出了菜刀,修鬼卻衝過去劈手奪了下來。

就這樣,所有人或站或坐都沒有再動,只有雞頭一個人偷着走出了房間。我沒力氣詢問他要去哪,東子只是歪歪腦袋,似乎毫不生氣雞頭臨場的窩囊。

當我終於想清楚,或者說,當我終於什麼也想不起的時候,我才站起身,“我自己去,誰他媽跟我去我跟誰翻臉。”

二郎剛要出口,修鬼卻搶着推了東子一把,“下樓堵兩台車,清水泉。”

“今天誰讓你多道口子,我他媽**死我也得在他身上補一道。”修鬼啐痰罵。

沒等我言語,李桐忽然出現在門口,抄着鞋架上的木把子敲在了修鬼的腦袋上,“說啥不吉利的話呢?都趕緊自己找塊木頭磕一磕。”

看到雞頭在李桐身後沖我搖頭晃腦,我不得不被他總能找到人替自己擋災的心思所逗樂。

“你怎麼又惹事了?”李桐不滿的問,“沒事,反正又沒死人,我陪你去,要是**不向著你,我跟他沒完。”

“這不是向著不向著的事。”我苦笑說。

“我不聽你這些廢話。不服氣就干唄,談什麼談?最後還不是想多要點錢和面子?”李桐指着屋子裡的人說:“我叫完車在樓下等着了。”

“操,事逼娘們。”二郎心情不好的罵了一句。

我知道他把**惹下的火發向了李桐,急忙擋在他們中間第一個努力跑下樓。

在清水泉門前,我想,那種滋味對我已經不再新鮮。我甚至有種衝動,想跑去派出所自首,我有些受夠了這種欠來還去的把戲。因為圖吉利,清水泉的老闆曾把門前政府植下的樹苗都埋掉,我還記得這件事饒來饒去饒到自己幫他們找人調和,只是想不到,自己開闊的道最終卻把自己送進火坑。

長勝正帶着老六他們等在更衣室,旁邊站着幾個面生的男人,看架勢是健國帶來的人,盯着長勝正在橫眉豎眼。老k和斧頭不自然的站在角落,看到我進去後竟齊刷刷低下了頭。

“都在裡面了。到底出了什麼事?”長勝問。

我沒理會他的絮叨,脫掉衣服後走向了浴池。站在門口我有些後悔,浴池裡的人只有幾個,健國和一個男人正坐在桑拿室前的椅子上,**則坐在泡澡池的台階上出神,夏德良在他身後有說有笑。

最讓我驚訝的是,李桐的父親居然也在裡面,身上紋着漂亮的鷹抓龍,九個龍頭露在擋住龍身的雲彩里,就像他正與夏德良說說笑笑一樣,讓我想不出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沖我招手,我僵硬的邁出了第一步,隨後便發覺自己實在不像個男人。砸了幾下額頭,我忘掉了所有,挺着胸走了進去。

我剛進浴池門口,健國便瘋了一樣跑過來揪我的頭髮,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沒還手。倒不是害怕,更不是願意坦然承受這些,我只是覺得應該有個人替我攔一下,哪怕是虛偽的客套。

讓我滿足的很意外,剛才還讓我耿耿於懷的**突然衝過來動了手,先是架着健國的胳膊,隨後兩個大男人竟扭在一起。若不是外面的哥們衝進來拉架,恐怕在我沒被開刀前,他們便首先見了紅。

“我他媽叫人來不是讓你在這泄火的。”**斜着眼罵:“什麼事到最後不都是錢的事嗎?我花錢讓瞎子老實在醫院養着,我也能花錢讓你進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