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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雷徹底走在一起後,我發現自己要瘋了。

大概是第一次投錢搞正當生意,大雷時不時叫我去河畔那裡忙活。對面原本有人想投資開一家運動專賣,被我們活活攪黃了。以至後來整條街都知道這兩家店是黑社會罩着的,就連路邊賣自家水果的小販子都與門臉保持着幾米的距離。

除此之外,大雷每天的事情很多。朋友在停車場搶車位;某某公司資金不足,想用商品抵債卻被拒絕;哪個老闆想把兒子送進自來水公司找不到門路;就連礦山一輛皮卡倒車時掛花了另一輛車,我也得隨他去將被害司機恐嚇一頓。

大雷有個特點,說不清是愛好還是習慣,任何事只要經手,大多他都會自己親自解決。對於這點我很不理解,他完全可以像黑子一樣坐在沙發上,幾通電話,幾頓飯局,輕輕鬆鬆過着別人過不到的日子。但他總是把自己累的像只牲口,似乎生怕有一分鐘找不到事情做。只要朋友開口,他從不問是非,只看重事發雙方誰與他靠的近,隨後便匆匆解決。

陪毛毛在新開的水吧捧場時我問過這個問題,毛毛讓我吃驚的露出沉默的一面,“你沒混到那份上,你就看不透大雷的心思。”

這話我倒是不反對。很多事情,沒有經歷過的人憑着自己的腦袋可以想象出經過,卻想象不出心情。就像我捅海濱那一刀一樣,原以為捅人是件短暫痛快的事,卻沒想到,一切那麼緩慢,緩慢到全部的神經都在一剎那繃緊,直到現在也沒有鬆開。

“是不是大眼沒了,他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了?”二郎在一旁問。

毛毛搖頭說:“就像我吧,放出來以後,我屬實混的不怎麼樣。你們毛毛哥以前牛逼的時候,那走在大街上也得帶幾個人跟在屁股後面。你們猜猜,當時我最怕的是什麼?”

二郎接口問:“怕哪天被人算計了?”

“操,我他媽倒是怕哪天沒人算計我!”毛毛摸着鬍子說:“我年輕的時候在市裡也有一號。那時候哪天要是沒人求我辦事,我渾身皮都痒痒,就好像過了夜自己就變餿了不值錢一樣。”

一句話把我點醒,不由我反而可憐起大雷。說到底,人活着都是在被逼,也許我一直被別人逼,而大雷卻被自己逼。

在大雷面前,除非萬不得以,不然我很少開口說廢話。他不像毛毛和亮子,脾氣時好時壞,琢磨不透。曾有個哥們抱怨礦山後道太臟,應該換人來收拾收拾。結果大雷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在暗示自己不配罩着礦山,當場就讓我們把那小子架在老朱辦公室外的走廊里,用滅火器砸了幾分鐘,一直把人砸的失去知覺才肯讓我送去醫院。

在大雷身邊混的感覺,就像喝一杯剛沏的茶。雖然會有香味,一不小心卻能燙傷了舌頭。

不過還好,大雷見我手腳勤快,把自己以前的車借給我練手,晚上應酬喝高後,都讓我來開車。撈到錢之後,經常不分多少的砸在我面前,而且從不讓我拒絕,或者說謝謝。

有天晚上大雷請交通大隊的人吃飯,我等在車裡抽煙的時候,大雷突然氣沖沖的跑出來,上車後沒像往常一樣悶不吭聲,惡狠狠的說:“回我家,快點。”

我猜出大約發生了事情,急忙挑頭,一路上看着大雷嚴肅的表情,我幾乎忘記自己闖過多少紅燈。

到家之後,我車還沒停穩當,大雷就開門躥了下去,隨口說:“打電話叫倆人來。”

跟着大雷混的那些哥們大多看我不順眼,對於一個外地來的小崽子,他們總覺得我沒份量。平常辦事,只在大雷面前他們才與我打招呼,背後剩下的全是白眼。想了想,我給二郎和毛毛打了電話,猶豫一陣,還是走進了大雷的房子。

想不通的是,大雷居然正在客廳伺候一個女人。伺候這詞並不誇張,女人坐在沙發上,大雷恭敬的站在一邊,單手捧着煙灰缸接女人彈下的煙灰,表情難得一見的真誠。

我急忙跑過去接過大雷的煙灰缸,沒敢正眼打量女人,只發現她年紀不大,三十以下。從側臉看,女人十分標緻,抽煙的動作卻像男人一樣大方,少了那份裝出來的嬌柔,讓人很佩服。

“叫嫂子。”大雷聲音不大。

我登時想起毛毛提過的老朱的老婆,低頭問了一聲好。

嫂子嗓子很好,不愧科班出身,底氣足,而且沉穩,“也就你們知道叫我嫂子,外面那些人可不這麼想。”

大雷憤怒的吼:“誰他媽在背後說嫂子一句閑話,被我逮着了,我肯定讓他再說不了話。”

嫂子笑着拿過我手中的煙灰缸放到自己腿上,對我說:“大雷身邊能找出個懂事的,挺罕見。叫什麼?”

大雷替我解釋說:“跟着亮子的,叫曉峰。這小玩意會說話,辦事有心眼。”

嫂子忽然盯着我看了一會,點頭對大雷說:“我聽你大哥說過,這事你辦的對。”

我清楚嫂子指的是大眼的事,不由腿肚子發麻,慌張的說:“大雷哥,我剛才給毛毛哥和我朋友打過電話了,要是人不夠,我再出去叫幾個。”

大雷擺手,對嫂子說:“剛才在外面吃飯,也沒聽清楚,到底啥事?”

嫂子起身從皮包里拿出手機,“我妹妹天天上網聊天,前一陣子電話丟了,就把我的號碼留了上去。昨天和今天,有個男的一直往我手機上打電話。你也知道,你大哥那人挺煩這種事。”

說到這,嫂子笑着沒有繼續講。畢竟當著我這種小弟的面提朱老闆的事,不大方便。不過她的笑的很幸福。老朱能為她吃醋,這本身就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大雷接過電話,盯着嫂子翻出的號碼問:“就這小子?”

嫂子點頭說:“我跟他說過打錯電話了,但是沒什麼用。剛才我陪你大哥吃飯的時候他又打過來,你大哥一生氣,把桌子都掀了。”

說完,嫂子重重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這口氣嘆的都似乎含着笑。

大雷拍着後脖子顯得很不耐煩,把電話丟給我說:“問問,看那小子在哪。”

我接過電話跑到門口,重撥號碼之前還想着怎麼套話,但一聽到那小子的聲音,立即無奈的笑了出來。

那小氣口氣很沖,我剛問了一句他是誰,他立即開口罵我。這種人收拾起來很簡單,我叫號要過去找他,他想也沒想就留下了地址。很多人都是這樣,總以為在自己家門口什麼也不用怕。只可惜他得罪的是老朱,整個t市都能算成老朱的家門口。

我隨後給二郎打了電話,讓他直接去訂好的地方等着,順便讓他轉告毛毛都帶上傢伙。把那小子的號碼存在我手機里後,我恭敬的把電話還給了嫂子。

“我最煩這種嘴賤的人。”嫂子收起笑,冷冷說了一句之後便離開了。

從見面到送她離開不過幾分鐘而已,沒留下太深的印象。但句句都提起朱老闆為她吃醋,這讓我發覺嫂子似乎很介意別人對她與朱老闆的感情的眼光。

大雷轉身上樓,沒一會親自開車帶我趕到了訂好的地方。

那小子留給我的地址是市郊一家網吧。因為大雷叫人,毛毛、二郎和劉宇早已經等在那裡。

沖毛毛問過好,我對大雷說:“我進去找人吧。”

大雷在車上沒下來,緩緩翻着眼皮說:“我在門口等着,一個別落,誰裝逼就把誰抻出來。”

我點點頭,帶人走進了網吧。重撥號碼後,我發現一個打扮很入時,穿着黑色休閑服的傢伙接了電話。年紀不大,屬於油腔滑調那種人。

我一直沒吭聲,那小子還捧着電話質問為什麼沒人說話時,劉宇跑上去扯住那小子的頭髮揪到了過道。

周圍人亂了起來,有幾個傢伙蹦起來想幫忙,毛毛和二郎拎出匕首後,網吧里剩下的只有安靜。

揪到網吧門外,大雷已經脫掉外衣等在那裡。最讓我害怕的是,大雷居然明晃晃的握着一把五四手槍。

毛毛也怔住了,盯着大雷的槍問:“雷子,你這是想幹嘛?”

大雷沒回話,抬手一槍把砸在休閑服的眉角,戧開的皮慢慢滲着血,那小子撇見大雷手中的玩意後,嚇得膝蓋頓時軟了下去。

門口探出幾個腦袋,我擔心事情鬧大,擋在大雷身側示意二郎把網吧的人都趕回去。

大雷毫不介意的揪着休閑服的脖領問:“你他媽不是挺牛逼嗎?還留下地方讓我來。怎麼?有誰給你撐腰?”

休閑服吭哧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毛毛架着他有些累,索性推到牆角,問:“雷子,到底因為啥事?曉峰電話里也沒說。”

“操他媽的,這逼養的打電話調理嫂子。”大雷見到休閑服太窩囊後也失去了興趣,退膛之後把槍揣進褲兜,說:“嫂子心情不好,你們拾掇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