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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落回看着秦雪初飲酒不斷,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飲酒的緣故變得潮紅一片。身上屬於他的黑色披風歪歪斜斜的系在她的身上,裡面是那件沾染着血跡的紅色嫁衣。

裙裝微亂,赤足露踝。秦雪初此時的模樣任誰也無法將此人和平日里那個泰然自若的秦雪初聯想起來。

秦雪初只是喝着酒,不時地訴說著她與沈延庭之間的事情。顏落回不時環顧小酒坊,此時寥寥無幾人在坊內只不過幾個西域當地人在吃喝。

那幾人也不時朝着顏落回和秦雪初看來,偶爾交頭接耳幾句,想必是他們二人的言行舉止以及秦雪初露出的嫁衣讓他們覺得有些奇怪。

顏落回只不過一個冷眼掃過去那幾人便立刻收回指指點點的眼神自去喝酒去了,不怪他們膽小怕事,是顏落回此時全身所散發出的氣息着實讓人畏懼。

原本的顏落回便已經是以冷酷出名,今日的顏落回更是渾身戾氣讓人望而生畏。他見秦雪初悲痛至此卻又不能出言安慰,見她淚水漣漣卻又不能替她拭淚。

他不知道她會沉淪痛苦多久,是就如此消沉下去,還是如同上次蕭落情離開那次一樣很快便恢復當初的冷靜。若是旁的事情顏落回還有把握確定秦雪初絕不是輕易消沉之人,但此事……

沈延庭已死,三拜禮未成。

沈延庭在她心中的地位顏落回知之甚曉:秦雪初為了沈延庭可以不顧生死與秦煉雪攤牌,明知道秦煉雪絕不會輕易放過她,卻還是拚死一搏。

更是在臨死之際還要拼盡最後一絲心力想要成為沈延庭名正言順的夫人,如此愛之深切,才會痛之難忍。

他知道她醒了之後必定會這般痛苦,但是顏落回沒想到秦雪初竟然會在第一時間來找自己帶她離開北高樓,而不是去追問她昏倒之後的事情。

“顏落回。”秦雪初突然開口。

他回過頭,將視線從那些酒客身上收回。只見秦雪初眼神迷離、一臉醉意,握住酒碗的素手顫顫發抖,纖瘦的手指發白的連手指關節都隱隱可見。

披風不知何時已經被她解開扔在一旁,帶血的嫁衣也被灑上了大塊酒漬。

“顏落回,你說過的話要作數的。”不知道秦雪初究竟是在笑還是忍着淚,連說話聲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當然作數。”冷着臉,顏落回一字一句答道。

“很好,那外面那些人想要殺我,你可會替我解決這些掃興之人,讓我痛痛快快的喝一頓酒?”雙眸中的冷意讓秦雪初更加讓人覺得古怪和瘋癲。

顏落回冰冷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門窗緊閉的屋外。出於夜晚大漠有風,方才小酒館的門窗都是一直關着的,若是不出門瞧一瞧倒還真不知道小酒坊外面此時究竟是何景象。

手中佩劍微微出鞘,顏落回繃緊了身子進入戒備狀態。外面的情形他不用細猜也知道必然是常雲山和孫氏兄弟他們有所行動了。

“不知死活,唯有喪命。”冷冷地吐出八個字,顏落回雙眼似如刀戟一般鋒利。

“嗤――”秦雪初輕笑,臉上卻是已經酒醉不知神清的模樣,又道,“今夜我將性命交在你手中,我知道你不會讓那些魑魅魍魎傷了我的性命,不過你倒是可以殺了我來和正武王請功。”

事到如今,正武王的態度她尚且不是很清楚,但常雲山他們恐怕不會再有所顧忌她的性命了吧。

秦雪初一言已出,好整以暇的盯着顏落回想看看他如何反應。只見顏落回原本冷若寒冰的面孔驟然一僵,復又似有慍怒之色。

“何必生氣,藍火教與朝廷和許蒼樺的關係我又不是不知曉。擒了我去許蒼樺面前領功豈不是美差一件?”秦雪初藉著酒意滿口發泄之言。

見到顏落回隱住怒氣,秦雪初更加覺得心中憤懣委屈不得發泄,只想着言辭上多加冷嘲熱諷來抒發心中積鬱之情。

“我早知道你是棋林,從那次被朱盟辛圍堵那一次意外闖進你的房間看到你就知道了。雲霄給我畫過你的畫像,我一眼便認出你了。倘若不是如此,你以為我會將自己的性命退隨隨便便交託在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身上?”

“我也知道你對我有情,否則你不會在我差點葬身狼腹之時出手相救,也不會再今日我提出帶我走這般突兀的要求後立刻執行。我知道,顏落回,我知道你喜歡我!”她知道,所以才有所利用和知道自己不會死在他的劍下。

這一次,每一根手指都緊握的發白的是顏落回。聽着秦雪初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提醒他自己有多愚蠢和可笑!在他們二人之間從來都是他在一廂情願!

甚至在聽到她親口承認早已經知道他的雙重身份卻還是故作不知,更利用自己喜歡她、不殺她的情分去提出唐突要求的時候,顏落回覺得自己卑微的可笑卻又犯賤的可憐。

明明都知道不可能,明明都知道她的心早已經全部給了沈延庭,卻還是飲鴆止渴、一次次麻痹自己。

秦雪初看着顏落回久久不言,心中也不是滋味,可是一想到沈延庭之死她又燃起怨恨之心。

“我當時求你在我死後,若是有朝一日他們落在你的手中你能夠放他們一命,你卻未答應我。今日我既未死成,你又何必答應我的要求帶我離開。”

她恨自己未死,她恨死的是沈延庭,她更恨自己此時若想放縱一次只能求顏落回。

顏落回紋絲不動的臉終於有了表情,他與她四目相交,她看見他眼中隱忍的憤怒和掩不住的情意。

“我說過,我會盡其所能護你周全,但僅限於你。他們的生死與我無關,我更沒有義務去放他們一馬。”

難得顏落回說出這麼長的一句話,只見他又說道:“我不管你是酈瀾青還是秦雪初,甚至是旁的什麼人,我答應你的一定做到。但你不要忘了我是顏落回,連閻王都不收、殺人無數的顏落回,並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因為無法自欺欺人拋卻他對眼前女子的心意,所以他會盡其所能去護她周全。

因為他本心不是慈心善意而是冷酷無情之人,所以他會毫無顧慮對他人下手。

“砰!”

秦雪初將手中的酒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厲色以對道:“你知道了!”

顏落回的沉默不語更是驗證了秦雪初心中猜想,縱然是酒醉之態也還是掙扎着一絲清醒道:“你把她怎麼樣了?!”

她口中的“她”究竟是誰,秦雪初根本不必點明,顏落回方才既然有了那般言語和暗示,那這個“她”是誰自當不用明說。

“沒有如何,放她走了。”低聲以答,顏落回並不想秦雪初將他當作那般殺人滅口的極惡之人。

聽了他的回答秦雪初才鬆了一口氣,她亦是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她送了性命。想了想又沉聲道:“你怎知道我見過她?”

難道那次顏落回也在附近?不可能!玄乾的功夫不在顏落回之下,若是當時有旁人在附近偷聽玄乾必定會發覺。

那他又是怎麼得知她見過給梅夕月接生的穩婆?

“把你送到北高樓的時候遠遠地見到了和玄乾在一起的那個女子,雖看不清相貌但我知道絕不是常人,必定是與你關係密切之人我想查查那人的身份。再加上你突然和秦煉雪攤牌不懼生死,我想應該是有什麼巨大變化讓你如此決定吧。”

顏落回話盡於此,秦雪初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顏落回因為對酈瀾君的身份有疑所以去沿着他們的西進之路調查是否有異常,自然是要從停留頗久的月湖鎮開始着手。

以顏落回和藍火教在大漠的勢力,查到一個中原老婦人的突然出現和即刻離去是很簡單的事情。追上那穩婆之後也自然有各種方法讓她開口究竟來此所為何事。

更何況那穩婆本就不知道期間有那麼多曲折往事,也不會對當年梅夕月產下孿生姐妹一事太過保密。

也正是因為如此,結合之前秦雪初在蕭落情離開之後借酒消愁的失態等諸多表現,顏落回大膽猜測秦雪初並不是酈瀾青也不為過。

秦雪初心思百轉,得知顏落回並沒有對那穩婆做出什麼不利之事也放心許多。顏落回雖然冷酷但是也不會對此有所欺騙,既然已經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也確實沒有必要對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婦人下手。

“既然已經知道我不是她,還對我有情?你也是因為對我身世的同情和可憐才對我產生了興趣,不是嗎?”秦雪初冷笑。

正猶如當時蕭落情一樣,他以為的喜歡和感情,不過是同情和憐憫所引起的悲憫之心更多一些而已。若是其他女子或許並不太在乎這些,但她是她,她很介意。

身世和經歷是天賜之物,無法選擇和篡改。她不想因為這樣而讓旁人混淆了自己的內心,誤將同情當作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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