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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落回鬆了手,沉聲道:“你若是沒有認出我,又怎會被許無閑如此鉗制而不反抗?”

聽了顏落回的理由秦雪初忍不住笑意道:“那可未必,你又怎知我一定會反抗他?後日我便是他的妹婿,他可是我的大舅子,難不成他還能在此時做出什麼對我不利之事嗎?”

湊近顏落回耳邊,秦雪初輕聲道:“還是說,你希望我不要跟他那麼親近,對他有排斥之意?”

驀的親近的氣息在頸邊縈繞,顏落回心中暗怒自己的心智不堅,更氣憤於秦雪初的故意戲弄。他當然明白方才只不過是她的有心戲弄罷了,她若真的對自己有意想要親近,自己便不會是如今這般心中混沌糾纏的兩難了。

她愛的,只有沈延庭。

這一點顏落回在大漠便已經很清楚,非常清楚。沈延庭如同刻在她心中的印記,而沈延庭的死亡讓這印記這一生都會在她的心上無法抹去,更無法取代。

見顏落回惱羞成怒的模樣秦雪初更加覺得好笑,餘光掃過院牆之外,隨風搖動的槐樹帶來陣陣清香。

“原來槐花已經開了。”秦雪初突然輕聲說道。

她還記得當初和玄乾相遇的時候正是這個時節,玄乾一襲黑衣,一身鮮血倒在槐樹之下,猶如一頭經過慘烈戰鬥最終獨尋一處等待死亡的猛獸。

而她正是那個路過的獵人,只不過她這個獵人沒有趁機獵殺他,而是救了他。

當然,當初救命之恩,最終也換來了傾心相助。

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了,玄乾和阿姐如今已經不在自己身邊,而她也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今日。今日的槐花樹下已經沒有那個清瘦凌厲的玄乾,只有一陣風過帶來夾雜着這帝都煙火氣的氣息。

“秦雪初!”顏落回恨極了她這種牢牢掌控他人心中所想的模樣,更恨極了自己這般輕易就被她掌控的無用。

聽到顏落回的怒斥,秦雪初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神思恍惚了一番。

是了,如今她人在帝都,沒有阿姐,沒有玄乾,沒有延庭,只有她自己。

“喊什麼!這不是在這麼,你這般大聲是想他們都看到許無閑小王爺和自己的妹婿在此處密談?”秦雪初定了定心神,並不把顏落回的怒氣當做一回事。

她這般無謂的模樣更讓顏落回心中憤懣,可是一想到自己今日所來的目的便也只好冷靜下來。再看看秦雪初,雖然比當時在大漠的時候神色好了許多,但是重傷之後的憔悴難掩,更不用說直到如今她還未從沈延庭之死的悲痛之中走出。

頓了頓,顏落回才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易容成許無閑的模樣才來到這裡,便應該明白此處多得是他的眼線。即便不是他的人,若是被秦晉遠發現你心中所想有異,恐怕他也不會選擇保全你而讓秦府陷入危機之中。”

他,自然指的是許蒼樺。

“又一個。”秦雪初輕聲笑道。

“什麼又一個?”顏落回不解。

“又一個來侃侃而談我有多愚蠢和大膽,又一個諄諄教誨和循循善誘讓我回頭是岸的人。你們都如此上心,倒是讓我覺得受寵若驚了。倘若我不領情,是不是顯得太過敬酒不吃吃罰酒?”

每一個人都有一大堆的言辭來向她說明她的決定有多錯誤,就好似她自己意識不到這一點似的。

秦雪初又道:“如果你今日來只是為了告訴我我自己有多不自量力,恐怕要叫你失望了。不管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你是什麼身份,今日你都沒有資格、沒有立場在這裡對我說這些話。再者,你覺得我如今能夠有什麼選擇?就算我現在後悔了,想放棄了,難道就可以迴避了嗎?雖然你我都明白許蒼樺即將要做什麼事情,但是此時此刻那九五之尊之位還是如今的皇帝,賜婚的聖旨從帝都直送秦府,大哥和墨雲心有所屬,除了我,誰還能夠接旨?”

“你們對我說了一遍又一遍的道理,提醒我一次又一次的危險,但是我的解釋和境地也是一次又一次的說明。顏落回,我很感謝你今日前來提醒,因為我知道以你的身份和立場能夠冒險來到此處已經不容易,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當初在大漠,我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但是這不代表你能夠左右我的決定,甚至要求我做什麼選擇。別院之中耳目眾多,雖然你易容精妙但是逗留時間越長越容易被察覺,到時候在他那裡恐怕你也不好交代。你走吧,既然我人已經在帝都,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只不過到了那時候你我之間的稱呼恐怕就要換一換了。”

秦雪初此番話說的確實發自內心,她感謝顏落回當初的出手相救,雖然其中不乏自己利用了他對自己的男女傾慕之心,但是以顏落回的性格和立場能夠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難得。至於帝都再次相見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畢竟他的身份她並非一無所知。

以為她一無所知的,恐怕只有顏落回自己吧。

今日她將話說的這般清楚,也是因為既然已經要成為許乘月名義上的丈夫,那麼他日和顏落回必定免不了再相見。那麼顏落回是許蒼樺私生子這件事情,恐怕也不再是什麼意義了,至少對於許乘月郡馬這個身份而言如此。

只不過顏落回一直以為自己並不知曉他的身份,最多也就是知道他是棋林而已,今日自己說的這般明了恐怕會讓他對自己當初的種種行為和反應產生質疑和疑慮。

果不其然,顏落回聽了秦雪初的話內心十分震驚。他確實沒想到秦雪初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和許蒼樺之間的關係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他想不通為何秦雪初一個外人竟然會知道這麼清楚。

“你,怎會知道?”顏落回愕然。

“我知道的很多,但能做的很少。正如同你知道的一樣很多,比如那穩婆,比如酈瀾君,這些都不用我告訴你,你一樣也知道。你我本同為身不由己之人,你該明白我有多想解脫。對我而言解脫的方法不是避世,恰恰是反其道而為之。”秦雪初冷靜答道。

此言一出顏落回更加心驚:她不僅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知道自己在暗中查探到關於她的那些事情。

“不錯,你,你不是”不是酈瀾青。

“是啊,我不是她,但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她,或者說認為我應該是她。因為除了我,誰也成為不了她,他們需要她,需要她的身份,不是么?”這便是她一生最大的笑話。

一個人若活了半輩子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個無名氏,該有多可笑。更可笑的是她因為酈瀾青和秦雪初這兩個名字付出了太多。

倘若知道這一切都是個笑話,她一定不會任由自己那般瘋魔,甚至讓自己陷入了無法回頭的兩難之境。

顏落回今日在那人的幫助下易容成許無閑的模樣來到這裡見她,本是為了見她一面,更為了提醒她和許乘月成親的風險,卻沒想到此事還沒怎麼談,卻被秦雪初一席話驚的說不出話來。

“你既已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更應該明白倘若你真的成了乘月的郡馬,他日他舉事之日,便是你秦府涉入政變之時。到時候即便是秦晉遠也無法保全你們所有人,倘若他事敗,秦府滿門不保。即便他成了事,他也依然不會讓秦府存在於江湖,因為秦晉遠不是沈延沖,可以讓他操控於手。這個道理秦晉遠肯定不會不明白,卻還贊成你的提議,你不明白他心中如何打算的嗎?”

無非是讓秦雪初作為那個替死鬼罷了,為了秦府和自己一族,犧牲她一個外姓之人何足掛齒?

“他的為人和心計我自然清楚,只不過是當年的酈行風不清楚罷了。我既然肯做這件事情便有我的打算,酈氏慘案中我未死,大漠之行我活了下來,即便是清秋散之毒也有延庭捨命保全我苟活十年。你以為我會拿延庭以命相換的性命去兒戲?”

她不會,當初她不懼生死是因為她有不得不以命相搏的血海深仇要報,如今什麼事都比不上沈延庭留給她的最後一樣東西:她的命!

有了秦雪初這般答顏落回反而放心了許多,沈延庭對她有多重要他很清楚,所以他信她方才所言:她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心中得到了她的回答,即便是有再多的顧慮他也無可奈何。她說得對,他沒有立場去插手太多,至少他該慶幸她成了許乘月的郡馬之後短時間內許蒼樺不會對她動手,如此他也免去難以下手的為難。

想到此處顏落回見時候已經不早,如果再耽擱的話恐怕當真會引起秦晉遠或者許蒼樺眼線的注意,便打算離開此處卻沒想到秦雪初突然親近身旁。

“別動!薄華在附近。”

如今兩人在外人看起來像是比肩而立,可從另一角度而言卻是親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