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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

路遠舟邁着沉重的腳步從裡面出來,旁邊的兩個法警將他帶到座椅前,告知他只有半個小時的會面時間,隨後離開。

隔音玻璃外,酈顏清已經坐在座椅上,有些心緒不寧。

剛才路遠舟出來前,她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整潔的會客室,除了她自己,再無旁人,安靜地可以清晰地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從來沒有想過來這裡見路遠舟,但是聽過路遠舟在裡面自殺過的時候,她還是來了。

隔着隔音的玻璃,酈顏清看清了路遠舟。

她的眼前有一瞬間的恍惚,比起從前,他清瘦許多,臉色也有些蒼白,原先帥氣的頭髮被剃成了小平頭,一件白色的襯衫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外面是一件橘黃色的馬夾。

整個人看起來精氣神很差,不過才大半年沒有見而已,眼前的路遠舟似乎已經換了一個人似的。

看到酈顏清的時候,路遠舟也是眼前一愣,他沒有想到會是酈顏清來見他。

許久未見,酈顏清比起從前卻是圓潤了許多,皮膚更加水嫩,一件淡粉色的馬海毛毛衣,頭上一頂同色系的絨帽,更加襯地眼前的佳人肌膚勝雪。

路遠舟眼前一閃,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恍惚就記得離婚那天,站在路邊的酈顏清就是這樣的一頂粉色絨帽,那一瞬間,讓他格外動心。

罷了,前塵往事,想那些有什麼用?

他緩緩坐下。

酈顏清拿起手邊的電話。

路遠舟眉峰一皺,冷漠的目光掃過酈顏清,卻沒動。

酈顏清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終於,他不耐煩地伸手拿起電話,聲音異常冷漠,“你來幹什麼?”

就在路遠舟將電話放到耳邊的時候,酈顏清注意到他的手腕處一處清晰地疤痕。傷口已經長好,只留下紅色的傷疤。

或許是注意到酈顏清的目光,路遠舟將電話交到另一隻手,帶有疤痕的手則放在桌面上,很好地掩藏了疤痕。

酈顏清收回目光,她當然知道路遠舟的驕傲,他內心裡是追求完美的人,最討厭向人示弱。

“我來是告訴你,家裡一切都好。”酈顏清淡淡道。

路遠舟沒有吭聲,沉默一會,忽而一笑,“是嗎?謝謝。”

轉而冷笑,“是不是看到我在這裡,你很開心呢?”

酈顏清被他一激,心底陡然生氣。

自己和這個男人真是前世的仇人,今世的冤家,永遠都犯沖。

她還想着在外面怎麼去減輕他的罪行,讓他早日出來。

她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只聽見電話里傳來路遠舟嘲弄的聲音,“我曾經記得你說過要親手將我送進監獄,如今你算是如願以償了,我想你應該是很開心的,哦,還有,我想你的真正目的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酈顏清抑制住怒氣,淡淡道,“將你送進監獄的不是我,還有,你覺得如今的你能讓我笑出來嗎?”

路遠舟愣了愣,看着酈顏清淡淡的面容,忽然間有些惱羞成怒,但是轉瞬,他又不得不承認,酈顏清說得沒錯。

在監獄裡的時間裡,開始的時候,他整宿整宿地失眠,每天翻來覆去想的一個問題是他怎麼就到了這裡?

現在酈顏清在眼前,他突然有些迷茫,若是秦思思也在這裡,他會更恨誰呢?

沉默了一會,他神情似乎有些疲倦,“你走吧我討厭你,我也恨你”

酈顏清卻似沒有聽到般淡淡道,“有個辦法可以讓你早點出來”

路遠舟愣了愣,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酈顏清已經放下電話,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凝視他一會,隨即離開。

望着酈顏清那清麗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好長時間路遠舟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聽錯了?早點出去?開什麼玩笑?

依然是沉重的腳步,回去的時候,旁邊的幾個獄友倒是對他去見誰很感興趣,輪番打趣,“是不是你媳婦來看你了?”

路遠舟恍若未聞,兀自找個角落坐下,獃獃地看着頭上的天空。

大半年的時間裡,他的視線最遠的地方就是頭頂上這片巴掌大的藍天。

冬日的暖陽照在他的身上,他有些恍惚,剛才他是出去了嗎?剛才他見的是酈顏清嗎?

他微微眯起眸子,使勁在腦海里回憶着剛才會面的情景。

比起從前,她胖了一些,皮膚白皙細膩,整個人顯得珠圓玉潤,看上去精神很好,沒有了之前的淡淡,顯得平和了許多。

記得從前有人說過,一個女人的臉就是她現實生活的寫照,看來程頤之說得不錯,可見她現在過得確實很好。

想到此,胸口處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不得不深吸幾口氣來緩解一下。

他到底是敗給了程頤之。

他頹然想到,唇角不由自主浮起一絲自嘲。

看來這次酈顏清能來,大約是程頤之怕自己不相信吧?

上次程頤之來見他的時候,提到酈顏清,目光炯炯,“我能感覺到,路總其實也是愛酈小姐的”

這話讓他很是震驚,有那麼一刻,他突然有種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別人跟前的感覺,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程總,我愛不愛她是我的事,就算不愛她,她也是我兒子的母親”

記得那會,程頤之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爭辯這個問題。

但是走之前,程頤之意味深長道,“只可惜,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上再對的人,都註定是不完美的——秦思思曾經想過要害小清,是你讓秦思思改變了主意,這個情我還你”

看來,這也是酈顏清來的理由之一,程頤之讓酈顏清親口告訴自己可以提前出去,算是還了自己的人情。

此刻,他怔怔地望着天邊飄過的浮雲,忽然間有些迷惘,他為什麼那麼不願意在別人面前討論他和酈顏清的關係呢?或者說如程頤之所言,他真的愛酈顏清嗎?

可是,如果不愛,他為什麼會記得酈顏清的喜好,為什麼會在酈顏清轉身要走到時候脫口而出“我愛你”呢?為什麼——

身後,獄友見他在發獃,故意拿根草撓撓他的耳朵,路遠舟回過神來,思緒回到現實。

“還在想你的媳婦啊?”對方在身後打趣道。

路遠舟苦笑,“媳婦跟着人家跑了”

是夜,睏倦至極的路遠舟終於進入了夢鄉。

遠處,白色羽絨服、粉色貝雷帽的酈顏清正手挽一個長相酷似他的小男孩,微笑着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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