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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研二政治學的22歲男生來說,這一幕是不是有些過於殘忍。

程明凱蒼白着臉回到了如家,他不知道是怎麼跟着大家提着裝着蘇若……屍體的袋子,到加油站弄到石油,殺了些喪屍……或者沒有?然後活着回來了。真不知道在這種精神狀況下是怎麼回來的。

端着盤子排着隊,渾渾噩噩的盛了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程明凱無意識的拿起了筷子,一低頭……

嘔……竟然是紅燒肉。

在大家嫌惡的眼光下,程明凱踉踉蹌蹌的走回自己的房間,後背頂在木質的門上,手哆嗦着從褲兜里抽出一根煙點燃,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也不是沒見過殘忍的喪屍吃人場面,被嚇成這樣難免有點矯情。可是看見與自己無關的人被吃和與自己有關的人被吃,那完全是兩碼事。

程明凱抽煙的手一頓,與自己有關的人?

到底是什麼關係?同校的校友被吃他也只是做了一晚的噩夢而已。

印象中的蘇若一直是冷靜果斷乾脆的冰山美女形象,沒有了女性的嬌柔,似乎還帶點血腥,那可是對着鏡子從肉里挑玻璃渣都不叫一聲的角色。

是可以當做男生,或者是哥們看待的很合格的同伴。

就這麼死了……他長嘆一口氣,忽然有些悲涼的笑了,再優秀的人,在末世這種充滿意外的環境中,都和蘆葦一樣脆弱。

*

人死了之後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沒有冷的感覺了,也沒有黑的感覺了,那是絕對的安靜。

沒有意識,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把晶石敲碎了撒在她身上……”

“長得這麼慢,要到什麼時候……”

“啊啊啊啊!!誰的胳膊自己爬過去了!”

“快好了呢,嘖嘖,真是神奇的能力。”

“老大,你不怕她復活後報復嗎?”

“我能阻止她復活嗎?好好籠絡才是唯一的途徑!”

“可是,當初那樣子她已經很恨我們了吧?”

“你還嫩呢。”

*

好吵。

我是誰?他們又是誰,在說什麼?

手臂有了知覺,但是最先感覺到的卻是——疼!

深入骨髓的疼,讓人瘋狂的想要大叫,然而耳鼻喉卻像溺水了一般,窒息着。什麼聲音都無法發出。伴隨着身體讓人瘋了一般的疼痛,記憶也如潮水般湧上——

我是蘇若……

啊,讓我死去吧死去吧……

一片黑暗如巨大的潑墨畫掩蓋了一切意識,腦際終歸於平靜。但是這樣的痛苦,幾乎每過幾天都會來幾次,讓人恨不得死個乾淨才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大哥……”叫住蕭義的是一個昨天才救回來的小子,18歲的大一新生,臉上生澀得叫人不由自主的就會放柔聲音,言談舉止依舊冒着些許孩子般的傻氣。

“幹嘛?”蕭義冷着臉回頭。

崔欣對着蕭義的冷臉討好的一笑,然後指了指頭上:“那間房子,307,到底有人沒有人啊?大家都說不能進去,可是我在207也沒有聽到有任何走動的聲音啊……是不是,有鬼啊?”

蕭義冷着臉瞪他,不說話。其實又不是很秘密的事,要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真要說清楚又不是一兩句就可以的,所以他乾脆選擇了閉嘴,繼續往前走。

胳膊被人拉住,崔欣又是傻傻一笑:“大哥,到底是不是啊,萬一是鬼……大哥,我在207啊,你就行行好告訴我吧,免得我睡覺都不踏實。”

蕭義不理,繼續大踏步的往回走,今天帶着北小支隊搜了南湖小路,遇到不少喪屍,而且喪屍的戰力似乎更強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反正他現在累的要死,恨不得立刻撲上床,這小子還毫無所覺的纏着他,嗯,看樣子新人訓練得似乎太輕鬆了。

“大哥……到底有沒有人啊?”

蕭義被纏得不耐煩,萬年冰山臉轉了過來,狠狠的瞪着崔欣,忽然半低了頭:“……我不能說。”

無視崔欣被嚇得呆住的臉,他心情頗好的打開門,走了進去。

不能說?不能說!啊啊啊啊,為什麼?

崔欣抱頭蹲下。

“不能說?”程明凱煩躁的走來走去,“田甜,為什麼不能說?”

身穿真絲睡衣,露出美好曲線的田甜坐在沙發椅里,頗為悠閑的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拿起茶蓋擋了擋茶葉,小抿了一口,勾唇看着眼前的男人。

末世之前,一直在學術上優於她的師哥,在人際關係上完勝她的師哥,在學生工作上大放異彩的師哥,如今,竟也靠她才能得到消息。

有時候,田甜也覺得,末世於她來說,似乎也不算是很壞的一件事呢。

“事實上,蘇若的情況除了秦霸誰都不知道呢,你也知道,307的鑰匙,只有秦霸才有。”她緩緩道來,眼神里的蔑視一閃而過。

程明凱,如今也只是個賣命的小戰士而已,要見她,還得經過她的同意。還是她顧念舊情,才放他上來。

這種從沒有體會過的居高臨下的感覺,真是說不出的……爽啊。

“那就是蘇若沒有死?”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程明凱也覺得不可思議,當初蘇若被扯成幾塊他可是親眼所見,如今卻有消息稱她還沒有死,怎能不讓人驚異?

“這我就不知道了。”田甜放下茶杯,笑得別有意味。

程明凱終於抬起頭,第一次正眼看這個女人,以前不放在眼裡的小女孩,到現在……他深深藏起一絲鄙夷,換上溫文的笑:“不管怎麼說,今天都要感謝你。”

田甜笑着點了點頭,目光莫測:“感謝的話就不用說了,可別在心裡鄙視我就好。”

“哪裡,末世,能活下去就不錯了。”這句話說來,頗有些感慨,程明凱臉上笑容不變,目光含着溫柔凝視了田甜一刻,曖昧的恰到好處:“不知有時間能否請你吃飯呢?大夥好久沒有聚一聚了。”

田甜輕輕嗯了一聲,眼神含了幾分真誠:“時間訂好了通知我就好。”

走出這間豪華總統套房,程明凱臉上的溫潤立刻就消失了,他暗自將手深入褲兜中,摸了摸那顆晶石還在,目光堅定了幾分。

不論是末世前還是末世降臨之後,好男兒都自當建功立業,否則,活下來也不過是苟活罷了。

*

好像是自深深的海底漂浮而上,意識終於有了停靠之處。

蘇若努力的一掙,眼前閃現了一道亮光,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全的把眼睛睜開。

是白天?

意識還很模糊,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今夕何夕……仿若經過了一個輪迴,或是自一個深遠的噩夢中醒來,每一個細胞都茫然的叫囂着疲倦,而大腦卻格外的單純。

勉強撐起身子,她瞪着對面那個鏡子中的女孩,腦海一片空白,那是誰?是我嗎?

目光移開,淡黃色的窗帘遮住了層層陽光,長毛絨的地毯,白色的乾淨的床單,純木的床頭櫃,簡約的衣櫃……

記憶回籠。

這是如家賓館的標準間,她叫蘇若,在末世降臨的59天後,被秦霸害死於喪屍之間。

她確實死了,可是又活過來了。那半昏半醒之間深入骨髓的疼痛提醒着她死去的事實。

“秦霸……”默念着這個名字,她感受到了來自心底深深的恨意,這股恨意讓她不顧全身的疼痛努力下床……

“咚。”意料之中摔在了長絨地毯上,不疼,聲音也只是悶悶的一響。然而她卻眩暈了片刻,再次清醒的時候,只聽見輕輕的咔的一聲,門鎖開了。

秦霸一身黑衣站在跌倒的蘇若面前,伸出了手:“你醒了……我扶你上去?”

“你……走……開……”蘇若咬着牙,抬起手努力的擋他。

秦霸沒有理會她輕微的掙扎,一個橫抱,把她放在了床上,蓋好被子之後,倒了杯溫水送至她唇邊。

蘇若死死的抿着唇。

秦霸坐在了床上,把杯子放在了床頭柜上,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怎麼去組織語言。

“蘇若,我知道你恨我。”他很平靜,聲音里沒有絲毫愧疚之意,坦蕩的讓人心驚。“但是你要知道,這是末世,每個人都應該體現他的價值。或者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說的話負責。”

說罷他站起了身,走至窗前一轉身,指着腳下:“你身下的這個賓館的每一個設施,都是人用命換來的,你喝的每一滴水,吃的每一口飯,都是別人的血淚。在這個賓館裡,不養閑人。”

慷慨激昂的話,用格外冷酷的語調說出來,平淡,卻含着動人心魄的力道。蘇若抬起頭,眼中恨意不減,但厭惡,卻稍稍退卻。

秦霸看着蘇若的雙眼,輕聲道:“你恨我殺了你對嗎?那件事確實是我吩咐蕭義試探的,我不抵賴。即使你死了,我也不抵賴。但是,蘇若啊蘇若,難道你不知道,死亡,確是這末世里最平常的事了嗎?”

“如果死得是你,你也將會把它視作最平常的事嗎。”蘇若嘶啞着嗓子問。

“如果我死了,自然是自甘天命,沒什麼好恨的。道上混的人,誰沒這個覺悟。”秦霸皺了眉,似乎沒有耐心再講下去,他走到門口,“你好好休息,總之老子不會為這件事道歉,至於你,想報仇隨你,等你有能力來殺老子,老子隨時恭候,至於現在,你好好養傷,不想死的話就積極點,老子現在還有要用你的地方。”

語氣又恢復了平常囂張而兇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