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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城門口附近,聚集的漢蒙人群更多了,道士和尚傳教士也都聚集在一起,場面一時有些亂鬨哄的。

張瀚臉上一直掛着笑容,此時心裡也不免有些不耐煩,這樣的場面並無太大作用,但卻不能忽略,甚至在儀態上也要一直保持着眼下的狀態,親切溫和,卻又不失上位者的威嚴,要拿捏好了,練這種儀態張瀚也是在鏡子前完成的,每天都得花不小功夫,當然每次練習時內宅都會傳出陣陣笑聲,張瀚再是上位,也不能拿自己的妻妾怎樣……

在這種亂七八糟的情緒中總算出了城門,這時才看到順義王在內的所有的蒙古台吉,包括要跟隨出征的銀錠在內都等着城門附近。

白洪大台吉,炒花台吉等大台吉也在內。

還有卻圖汗,鄂爾多斯濟農,當然也跑不掉額麟臣等人。

這些人的神色都很複雜,順義王胖胖的臉上則滿是單純的笑意,雖然張瀚有時候很感覺懷疑,已經快十五歲的小孩,而且是在草原這種複雜的環境中生長起來,又與和記有血海深仇……卜失兔汗不是和記所殺,但絕對與和記有關,沒有和記入侵草原,可能這個大汗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如果要遷怒怪罪的話,張瀚也可以算是兇手。

但如果心胸豁達一些的話,張瀚就不是兇手,而是給現在的順義王報殺父之仇的恩人。

俄木布洪顯然是後一種想法和看法,他看張瀚的眼神是不折不扣的孺慕與仰賴,有時候張瀚住青城時,這個少年經常派近侍送一些自己喜歡的吃食到張瀚的府邸,說是侄兒敬獻過來給叔父享用的,禮物並不值錢,卻是蒙古少年的一番心意,張瀚每次都會嘗一些,事前也是有護衛檢視過,然後再分賜下去。

這種事久了,城中軍司上下對這個小順義王都有些好感,知好歹,識進退,特別是處死一群心懷不軌的台吉之後,更叫軍司高層感覺這小胖子不僅忠誠,知道感恩,還相當的有用。

借順義王的手來對付那些不知好歹的台吉們,可比和記自己直接下手要好的多。

最少在牧民眼裡的觀感這仍然是蒙古人的家務事,不算被羞辱和加害。

如果和記殺人太多,特別是在非戰爭狀態下殺掉太多的貴族,絕對會引發不必要的反彈。

“拜見叔父大人。”順義王用相當恭謹的禮儀向張瀚見禮,他是把自己擺在晚輩的位子上,而不是順義王拜見大明的掌印指揮。

很多時候人們都忽略了張瀚還是大明的武官,而且實職只是兩衛掌印,而事實上張瀚已經很久沒有回到天成衛城去履行自己的職責,一切都是當初那幾個衛所武官在幫着運作衛所職能,而上頭的都司衙門,包括京師的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都沒有找過麻煩,似乎所有人都忘掉了這件事一樣。

“順義王無需多禮。”張瀚翻身下馬,拱手還禮,笑道:“你我情份上雖然是叔侄,但順義王身份尊貴,不要再向我行禮了。”

“不然。”順義王一本正經的道:“侄兒近來看漢書頗多,知道自漢以孝治天下,華夏講究的就是孝和禮,叔父大人是我的尊長,小侄不管是何身份都是晚輩,豈敢不敬尊長!”

張瀚滿意的點點頭,這小子確實是在自己身邊歷練出來了,講話滴水不漏。

明明是尊敬自己在草原上的權勢,自甘為下,但卻從尊親出發,誰出挑不出什麼錯誤來。

鬼知道自己當年和卜失兔汗有什麼交誼,居然被這小胖子弄的自己和他父親當初相處的如親兄弟一般。

“既然如此,願我叔侄二人共守這一方土地,以後漢蒙兩家,親如一家。”

張瀚不知道故蒙元的皇帝有沒有發出過這樣的聲音,應該是沒有,當年蒙元侵入中國可是堂而皇之的把漢人列為三等,南人為四等,連色目都是二等。當然不可能有蒙元皇帝說什麼蒙漢一家,還好,現在是漢蒙一家。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話,當張瀚執着小胖子順義王的手高高舉起的時候,四周響起一片響亮的歡呼聲。

對和記的人來說漢在前蒙在後,值得驕傲,對蒙古人來說,張瀚做出這樣的姿態也相當難得,勝利者的寬容大度更容易令失敗者感覺慶幸和感激,當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強者手中的時候,強者的寬容就更令人折服。

“炒花叩見大人,祝此番出征,旗開得勝。”

六十多歲的炒花鬚髮皆白,看起來老的不成樣子了,但此時也是努力高聲,盡量把自己的名號叫響亮一些。

“炒花台吉這話,我相信是真心的。”張瀚呵呵一笑,說道:“請老台吉放心,我估計三個月內,林丹汗就來和你做鄰居了。”

炒花撓了撓頭,說道:“就不能宰了他嗎?”

旁邊的火落赤和額麟臣都變了臉色,炒花見這兩人的模樣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當下訕訕一笑,退向一邊。

張瀚對普通的蒙古台吉,在戰時是不留手的,該殺就該,無所謂其死活,反正草原上的台吉快比羊多了,殺一些無礙大局,不會有任何人說話或是不滿。在平時,如果有犯罪犯法的台吉,也是該怎樣就怎樣,不會有什麼顧忌身份的寬赦或是不講原則的和稀泥。

真正被養起來的也就是炒花,卻圖汗,順義王,當然還有新來的難兄難弟,額麟臣和火落赤這哥倆。

軍需司在城裡找了兩套房,儘可能的安置好這兩個大台吉,叫他們在城裡居住條件還算不錯,至少不比在白城子差,也比他們在草原和沙地里鑽草地鑽沙子強多了。

城中的配套好,各種店鋪和娛樂的東西很多,很容易消磨掉這些台吉心裡隱藏的最後的希望,當一個人日子過的太舒服的時候,所謂的雄心壯志也就風吹雨打去了。

殺掉不如這麼養起來,殺掉容易叫人記住仇恨,甚至幾十年後都可能出現反覆。

對這些有名望的大汗,濟農,台吉,一律養起來,這是張瀚的定計,效果肯定是比把這些人殺掉要強的多。

反正在征戰之時,死掉的北虜也夠多了,加上統治他們,馭使他們,二百多年的血仇,除非滅族不能盡報,做到現在這樣也是足夠了。

這時卻圖汗站直身體,兩眼看着張瀚,眼神中的目光相當的複雜。

氣氛變得有些古怪,所有人都感覺似乎有事情要發生的樣子,不少人不安的看向四周,看看是不是有人曉得內情,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張瀚心有所感,他止住了要上前護衛的蔣義等人,靜靜的看着卻圖汗那高瘦的身軀,等待着對方下一步的舉措。

卻圖汗明顯有些猶豫。

他高瘦的身軀在進入青城之後一直是佝僂的,似乎從未站直過。

軍需司也替這個曾經的大汗找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宅邸,卻圖汗在北方原本的牧場只被徵用了一部份當成懲罰,這也是每個大汗或台吉們遭遇過的,並不稀奇。

戰爭失敗總要付出代價。

另外還租用了一部份,每年都會給這個曾經的大汗不菲的報酬,從金錢上來說,卻圖汗本人的小金庫也沒有被沒收,他應該相當的富足。

如果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擁有相當不錯的大宅,安閑富貴的環境,從容不迫的生活,安全和可靠的未來,這些東西可能要奮鬥一輩子也得不到,如果得到了,理應感到滿足。

但對卻圖汗這樣的曾經以雄鷹自詡的人來說,眼下的一切就象是金子打造的牢籠,將他死死的困住不得伸展,他很困苦,也很迷茫,但越深入和記的內里就對和記的力量充滿敬畏。如果不是這種敬畏卻圖汗未必會死心,但在見識了和記的組織能力和軍力之後,卻圖汗剩下的也就只有絕望而已。

這種絕望的心境下這個中年人似乎在加速衰老,似乎是想用這樣的辦法叫自己早些死去一樣,但顧慮到家人和舊部,卻圖汗又不能把這種不滿和絕望的情緒完全的展露出來,在張瀚面前就出現了這樣一個矛盾的個體。

眼前這個中年人明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對的,但他從情感上完全拒絕這麼做……

彷彿過了很久,彷彿也只是一瞬間。

卻圖汗終於鼓足了勇氣,看着張瀚大聲道:“大人的軍隊如雄鷹般矯健勇猛,飛越了草原和深山,飛過了密林和湖泊,佔據了整個蒙古。大人的胸襟又如草原般遼闊,對所有的草原生已都能一視同仁,恩養如一。大人的聲望如太陽般耀眼,大人的威儀如皎潔之月,照耀所有。今日我們在此,願意擁戴大人為整個草原的汗,也是所有漢人與蒙古人的汗!”

“轟!”

整個人群一下子都炸開了,沒有人在事前得到通知,也根本完全沒有人想到會發生眼前這樣的事情。

蒙古貴族居然擁戴張大人為草原之主?

雖然還是什麼全草原的汗,但對漢人來說就是王,就是皇帝!

當然也是要拘泥於名義,只要張瀚不稱王不稱帝,大明就能對和記的存在裝聾作啞,不會做出更過激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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