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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劉士元很快看到盧大也領着兩個中隊的士兵過來,他瞪大眼,說道:“盧老大,怎麼又來了兩個中隊?”

“聽說荷蘭人來了。”盧大咧嘴一笑,說道:“咱們陸軍除了少數人,前天的海戰也沒撈着上場,這一次人家來求和,咱們不大擺隊子,佔個地步兒,將來還有咱們陸軍什麼事?”

劉士元皺眉道:“這樣說來風聲是真的了?”

“七八不離十吧。”

“唉呀。”

旁邊的幾個中隊長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當兵最多不超過三年,有的也就是兩年兵,一年兵滿之後直接考過軍官試,半年速成班下來當軍官,起步是隊官,然後中隊長。

接着想繼續向上就有些難,比不上那些當了一年兵,然後在官校認真學兩年或三年班的軍官,那些軍官起步就是中隊長級,很容易就能到連指揮和營指揮級別的軍官,再往上當然要靠戰功和運氣,現在和記一共才十幾個團,不到一百個團級軍官的位子,畢竟時間很短,想上去得靠時間打磨,也得看運氣了。

兩個老資格的軍士長討論事情,三個中隊長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在一邊聽着。

事涉具體指揮,中隊長可以作主,也能和軍士商量,最終決定權還在軍官身上,當然犯了錯打了敗仗,軍官也是頂雷的,軍士長只負責日常管理,訓練,戰時提供思路和建議,真打起來還是聽軍官的。

平時這時候就看出來軍官們的權威和經驗遠不及老軍士長們,消息也不如他們靈通……這也很正常,營部里和團部的老資格的軍士長們可不會和這些毛頭後生軍官通消息,他們之間自有渠道相連,消息只在他們之間交流。

今天是能說的話,兩個老軍士長才會當眾說出來,若是那些不便當眾說的話,軍士長們嘴也嚴着呢,連軍官都不會說,更不必說當眾說出口來了。

“咱們第四團的人調走少部份,第十一團的人原本就不多,乾脆就直接都讓出去,蔣指揮繼續當空架子團指揮。”盧大說道:“估摸着是要成立一個海上的陸戰營,聽說是王敬忠王指揮來負責,以後大同號和青城號,還有那幾艘縱帆船,還有將來咱們造的新船上,不分水陸,水師就叫行軍司台灣艦隊,現在是第一艦隊,將來肯定有第二第三艦隊。艦隊上除了海軍軍官和水手,就是負責貿易的工商司人員,然後就是咱們的海軍陸戰營的官兵了。”

劉士元扯了扯自己下巴上的短須,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色。

軍中不提倡蓄鬚,不過老資格的軍士長總會稍微留一下短須,因為不是明文規定,軍官們也不會為這點小事和自己依仗的軍士長較真,底下的士兵也不會不知死活的效仿,時間久了,簡直成了軍士們的招牌……只有軍士才會蓄鬚,時間久了已經成了商團軍的一種標識和傳統。

“好好的陸軍,扯什麼海軍陸戰營。”劉士元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聲若洪鐘的道:“海軍陸戰營,海軍?咱們商團軍陸軍跟着大人包打天下的時候,有海軍什麼事?”

“不能這麼說。”盧大搖頭道:“咱們台灣畢竟是海島,台灣不重海軍,別處還能把海軍當碟菜?況且你隨鎮虜衛號去過皮島,東江毛帥也不是好脾氣的人,麾下幾萬戰兵總是有的,咱們和記在皮島寬甸一帶開初可是沒有什麼實力,鎮虜衛號轟擊了一圈,怎麼樣,東江那邊和咱們打交道時脾氣就好很多。”

“調咱們陸軍任意一個團,也夠橫掃東江了。”

“這倒也是,東江那幾萬戰兵,也就夠咱一個團打的。”

“兩位,”一個中隊長苦着臉道:“再不走要遲了。”

“哈哈哈,走,走,立刻就走。”盧大醒悟過來,先打個哈哈,然後下令所有人準備出發,原本就是站着橫隊方陣,只要變成縱隊就可以了。

這種最基本的隊列轉換,對商團軍來說簡直是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自然……很多平民剛到台灣時最喜歡看部隊操練隊列轉換,對明軍來說很多不可能完成的動作在商團軍這裡都很正常,老天知道,這些小夥子在剛入伍的時候,連左右手都分不清楚的人可是大有人在,也分不清楚什麼是正步什麼是便步走什麼是立正或稍息,最多一個月,每個人在隊列上就能很象個樣子了,而與此同時,他們的服從精神也是在一點一滴的細節中建立起來了。

在當兵超過一年之後,這些小夥子在日常生活里也是一副標準的軍人模樣了,站如松,坐如鐘,行走坐立都有一定的風度儀錶,只要看過和記的軍人是什麼儀錶神態,世間所有軍人都幾乎叫人瞧不上眼。

隨着盧大一聲令下,三個火槍中隊排成了三個縱隊,用便步走的從容步伐向著軍營外走去。

盧大和幾個軍士長在隊伍的兩側走,隨時關注隊列的整齊和是否有異常情況,隊伍中的軍官們則是跟隨部隊一起走,相比于軍士長們,他們反而更象是一個普通的士兵。

剛剛確實是盧大和劉士元失言了,部隊中遼民很多,雖然他們在皮島和寬甸鐵山一帶受盡了苦楚,不少人都是沒死在逃亡途中,但是在皮島一帶凍餓而死,東江鎮對他們無論如何比不上和記,相差太遠了。

但沒有人怨恨毛文龍,相反,毛文龍在遼民中的威望極高,可能現在張瀚也成為遼民心中值得尊敬和信賴的大人物,但畢竟他們沒有真正近距離接觸過,與和記的老人對張瀚五體投地的信賴和愛戴相差一籌,而且主要還是有毛文龍的先入為主。

當一群人身後是兇惡的異族追殺者,沿途凍餓交加,最終有一個地方可以收容他們時,那種感激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哪怕是皮島上一樣凍餓死人,每天都要抬出去百具以上的屍體,可是最少毛文龍提供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來收容難民,給他們一線生機。

這一線生機,在經歷被追捕屠殺之後,也足可令逃難的遼民數代人都為之感激了。

這是人性,哪怕是和記現在給了難民更好的,但也不能在遼民面前用盧大剛剛的口吻來數落東江鎮,士兵們可能開始會有身為商團軍人的自豪感,但時間久了會琢磨,然後心中自然就會有不憤之感。

遼民出身的士兵對東江有尊敬的感覺,這並不是壞事,行軍司高層也並未刻意打壓過。人有良知總比沒有良知的好,記得東江的恩德,日後也會更加效忠和記,這個自信,從張瀚到常威等人都是有的。

三個中隊浩浩蕩蕩出了營門,盧大一聲令下,部隊開始唱起軍歌。

軍歌上頭沒有別出心裁,就是唱的戚繼光當初在薊鎮時的軍歌,悠長古樸,充滿着保家衛國的軍人自豪感。

只有細微的修改,上報天子兮那句,改為上報國家,兩字之易,大明天子被輕輕拋在了眾人的腦後。

嘹亮的軍歌聲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原本就知道今天要公審那個荷蘭人,打完了仗好幾天,行軍司高層忙忙碌碌,居然就是要公審一個什麼戰犯,這件事吸引了相當高的關注度,人們都想知道,使行軍司煞費苦心的那個荷蘭戰犯到底是什麼模樣,究竟做了何等惡事,惹動了張續文這個好好先生要公審發落於他。

張續文的形象在行軍司里可謂是最得人心,也是最好的一個。

為人謙和溫厚,並不是大人物裝出來的那種禮賢下士待人親和的樣子,而是實打實的把自己當成與百姓相同的地位上。

並不是說張續文沒有身份,行軍司副政事官,張大人的族弟,秀才生員的身份,哪一宗都是遠在常人之上,這人卻是沒有絲毫的架子,親和溫厚,說話辦事又有能奈和條理,哪怕是那些俄羅斯大鼻子對這位小張大人也是客客氣氣的不擺什麼架子。

台灣這邊的人當然不會知道,張續文曾經在俄羅斯人的地界和最兇狠的哥薩克決鬥過,並且一槍摞倒了對方。

在俄羅斯人眼裡這就是勇士,打死了自己人也是一樣值得尊敬。

除了管理自家這邊的農林漁牧,並且成績顯著之外,對土著張續文也是下足了功夫,數次深入幾百里的大山,接見了無數結社土著的頭領,其聲名形象在土著那邊也是傳揚和建立了起來,半年多的時間,除了自己份內的公事外,張續文就是一頭扎在大山裡頭,原本還是白皙高大的書生模樣,半年下來已經是變得異常黑瘦,要是有人半年多不曾見他,一下子見了怕是要嚇一跳。

今天要公審荷蘭戰俘,幾天時間足夠消息傳開,叫那些在附近大山裡受過荷蘭人騷擾迫害的土人趕過來了。

確實也是趕過來不少,到處都是斷髮紋身的土著人,男子也穿着一條草裙,婦人也是袒胸露乳的為多,這並不奇怪,土人又不會種棉紡布,也不會養蠶吐絲,也就是冬天的時候用些更厚實的獸皮把自己給包裹上就行了。台灣在冬天時也就披身獸皮,大差不離就夠了,現在還沒有入秋,天氣炎熱的很,這些土人乾脆就光着身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