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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支隊第五連指揮張彥升,見過李副政事官。”

張彥升在馬上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對着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李平之道:“此地有一些沒打凈的狼群,我們要護送諸位往西行二十餘里,在一處小海子畔宿營,明天一早繼續出發,午前抵達大軍主力駐營之所。預計在明晨就會遇到迎接部隊,一路上應該相當安全,請李副政事官放心。”

李平之不斷的積勞積功,相當辛苦,和張續文一樣都成了行軍司的副政事官,正式成了常威的左膀右臂。

何斌等人也相當得力,也是可以單一負責某個部門,整個台灣缺乏人才,但行軍司的官員配置方面,反而是問題不大。

李平之道:“一切就隨護送人員的安排,我們沒有意見。”

見到這位年輕但不氣盛,只是臉上隱藏傲氣的行軍事副政事官,張彥升心中不乏好奇。他也是見過很多高官,不過一般來說都是早早跟隨着張瀚出來打拚的老人,李平之這樣資歷的,一般還在科吏一層徘徊,等待機緣上升,這人卻是連立殊功,因而青雲直上,在和記官吏這一邊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了。

這般優秀的人物反而極好打交道,反正按規矩做事,他們既然是聰明人,也就知道按規矩來配合。

北上連隊的配置比普通連隊要強的多,人數接近二百,並且每人都有兩支或三四支火銃,並且配有短弩或強弓,每人都有一領鎖甲配扎甲,或是鐵鱗甲和胸甲,在暮色之中,火把之下,一隊人身上閃爍着銀光,隱隱將有百人不到規模的台灣行軍司人員圍攏在當中。

鄭彩心高氣傲,不怎麼願意配合。在他看來雙方人數差不多,誰護衛誰?

且台灣這邊的人也多半經歷過實戰,當日與荷蘭人的交手,幾乎人人上陣。征剿山中土著的戰事,也是多有斬獲,論起自信和戰力,鄭彩這樣的新生代也是完全有自己的自信。

“你們也真是裝模作樣。”鄭芝豹是鄭家老五,年齡剛滿二十,比鄭彩還小兩歲,也是一個不嫌事多的主,騎在馬上顛簸前行也管不住他那張嘴巴,張口就對一群護衛他們的士兵說笑道:“不是說草原都平了,怎麼還擺出這麼如臨大敵的模樣。”

“這是軍令。”一個同樣二十來歲的青年回答,暮色已深,火把亮光用來照亮兩側,這個答話的人裹在軍袍之內,只看到銀甲泛光,看不清楚是士兵還是軍官。

鄭彩噗嗤一笑,說道:“軍令也要看實際情形嘛,我看這草原上一眼看去甚是平坦,哪來的敵人喲。”

南邊過來的人確實對草原感覺很新奇,除了曾經在這種地方生活過近兩年的何斌等人,其餘的南方來人多半是頭一回到這樣的地方。

福建是多山少田的地方,一望無際的只有大海,除此之外就是重山疊嶂,很少有一眼能看到大片平坦土地的地方。

穿越古北口時,也是一樣的崇山峻岭,只是燕山更雄奇壯觀,令人有一種古樸蒼桑的感覺。和福建的青山秀水完全是兩種感覺。

這一切還是很叫南人們好奇和心折的,特別是穿過長城線不遠,眼前的景緻就是為之一變。

長城線原本就是根據地理環境來修建,很多地方都是藉助了地利,沿着山脈或是河流來布防要節省很多人力物力。

過了長城一線,也就是越過了山脈線,大片的草原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望無際,如大海一邊的廣闊無邊。

枯黃與潔白混雜在一起,有一種天野蒼茫之感。而如果是盛夏時前來,就是一片碧綠汪洋的大海。

在閩人眼中,這樣的景緻真的是與大海一般無二,只是少了那種波濤洶湧時的波瀾壯闊之感,而腳踏實地,就算是常年在海上的,也是感覺心安。

這叫他們感覺興奮,甚至凜洌的寒風也打不消這種過於興奮的情緒。

所有人都恨不得縱馬狂奔,不過護衛人員將他們牢牢控制在內圈,並且由護衛人員掌握速度,這自然是叫鄭芝豹和鄭彩這些刺兒頭感覺有些不滿,出言譏諷也相當正常。

那個護衛聽了鄭彩的話,不急不慢的道:“原來你們台灣行軍司執行軍令是能打折扣的,這還真是長見識了。”

鄭彩微怒,說道:“軍令當然不打折扣,只是執行時力度有所不同,這位兄弟這麼說話,是成心找碴啊。”

“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護衛還是不着急,慢慢說道:“縱馬狂奔,掉以輕心,很可能出事。在草原上,很可能遇到要奔行百里乃至數百里的戰事,或是奔襲,或是突圍,保持馬力,勻速前行,危急時馬力可用,這是騎兵戰的常識。諸君自南而北,很多事情不懂,最好是少說多聽啊。”

護衛也就二十來歲年齡,看不大清楚臉龐和衣着,不過說話倒是老氣橫秋,令人感覺相當的成熟穩重。

鄭彩等人等若是被重擊,若是談海上之事,從打繩結開始都是大學問,不在海上幾年時間打不好繩結,任你是多聰明的人,風浪一至,船身七倒八歪,再想做事就千難萬難。老水手都能練就一身本事,能利用風浪船身傾斜時在船上縱身跳來跳去,或是宛如腳下生根,任你風吹浪打,也是巍然不動。

鄭彩等人海上的本事都不弱,可是現在又不便拿出來吹牛,剛到草原就犯了常識性的錯誤,被人指出來卻也是反駁不得,這些心高氣傲的年輕人,一時間都是漲臉了臉皮,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鄭芝豹又不能把兄長或盧大富等人搬過來,只能自己出馬,故意舉高火把,露出胸口處的勳章,這是一枚三等優秀勳章,是表鄣對荷海戰有功人員頒發,鄭芝豹隨兄長們參與海戰,展露武勇,得了這麼一枚。

當下鄭芝豹微笑道:“不知道這位侃侃而談的兄弟,在北方建立了什麼樣的功業?”

對方四周傳來輕微的竊笑聲,鄭芝豹不太理解,直到對方也舉高火把移至胸前,露出了一枚勳章出來。

“一等卓越勳章?”鄭芝豹兩眼瞪大,感覺眼角都要撕裂了。

不管這些南邊過來的對和記是不是有一些離心力,是不是與北方這邊的和記人員有隔閡感,但其實和記的一些東西也是深入其內心,並且完全接受了。

勳章就是很明顯的例子,只有最勇敢的戰士在戰場上立下殊勛,這才會接受勳章表鄣。鄭芝豹是跟着王敬忠一起跳幫拚命,最後還受了輕傷,自覺已經是展現出了足夠的勇武,加上對荷戰事大捷,軍政司相當的慷慨大方,鄭芝豹等人在內,大量的人獲得了勳章表鄣。

獲得勳章是可當可喜可賀的事,相對於軍司對薪餉和各種福利的大方,勳章反而是最不容易獲得的東西。

勳章本身就是分金銀銅三種材質,作工相當精緻,整體十分漂亮,加上勛帶,證書,一旦獲得在和記內部就是終身的榮譽。

很多立功人員會得到獎金,多少不一定,幾乎是所有人都會願意拿物質獎勵交換成勳章,可惜沒有人能夠如願。

對這種幾乎純粹是榮譽性質的獎勵,軍政司乃至最高層把關控制的相當嚴格,不是大功在手,想得勳章哪怕是高官顯貴也不可能。

就和記來說,師和團一級的指揮們,沒有勳章的也是大有人在。

很多高級軍官是多年積勞,會獲得一枚優秀貢獻勳章,也算是對高級軍官們的一種安慰,總不能叫他們胸口空空如也。

鄭芝豹顯擺自己勳章不是頭一回了,不料這一次真的撞到鐵板,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支普通的騎隊之中,居然有一個人配帶着一等卓越勳章。

戰功卓越勳章到現在來說還不曾配發超過十枚,王敬忠也有一枚,以營指揮身份勇敢跳幫作戰,擊潰了激烈抵抗的荷蘭人,戰後軍政司給立功人員發勳章時,王敬忠獲得了卓越勳章,令得鄭芝豹等人眼紅的很,不少人的最終幻想,也就是這麼一枚勳章。

不分南北,所有人都知道勳章的發放十分公平,不存在幕後暗箱交易,所有受勛人的受勛證書上都會詳細寫上按功勞授勛的經過和詳細的情形,沒有這些就不配套,可以視為假勳章。在這些記錄上的戰功都是實打實的,可以驗證的,明眼人一眼就看的出來,什麼樣的功績能得什麼樣的勳章,如果戰功不匹配,得到勳章就毫無意義,所以不僅發放標準嚴格,就算是受勛人自己,也不太可能希望得到一枚和自己功績不匹配的勳章。

“一等?”鄭彩也是相當的吃驚,同樣的心高氣傲,他的胸口可是屁都沒有。和記的勳章代表着戰士最終極的榮耀,一旦得到勳章就是和鄭芝豹一樣趾高氣揚,成天都掛在胸口最顯眼的地方。

除非作戰時,勳章會要求提前收好,不然平時的話是不是佩戴也沒有明確規定,鄭芝豹一向燒包,這一次真的是跌到鐵板。

盧四微微一笑,把火把給移開去。

這一次只是小插曲,大伙兒對這幫南邊過來的這幫子閩人也沒有太多惡感。原本是有些好奇,也很期盼,畢竟北地南地都是和記的人,南邊的人乾的也不錯,打敗了紅毛夷,一統海域,平安狀一狀五千兩,收到手軟。

這樣的夥伴值得尊敬,南北兩邊都乾的不壞。

不過看到南邊來的人那一個個一臉的傲氣,看鄉巴佬般看向自己等人的眼神,北上連隊的人都是有些不高興。

這幫傢伙都是各部隊的人尖子,從軍官到士兵都相當的出色。不管是武藝還是體格,或是文化課程的通過率來說都是相當出色,和記現在連輜兵在內這麼多人,北上才組了三千人左右的部隊,而願意參與報名的最少有好幾萬人,可謂百里挑一。

這麼多出色的人在一起,不可能不心高氣傲,這一次護衛任務看起來也是不簡單,是要叫這些傢伙們知道,從南邊過來的,也是有相當強勢和驕傲的一群同袍。

兩邊的第一次接觸,以北方軍人們的獲勝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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