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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人是我表叔,也是李府的家主。但也就是一個跳樑小丑而已,你們不必理會他。”李炎亭回身對兩人說道,不僅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十分不屑。

看得出來,雖然他現在不能修行了,但是對於這位新任家主其實沒有一點兒懼怕。這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蘇幕遮跟周青都沒有接話,以他們現在的境況,是不適合摻和到別人的私事中的。

李炎亭繼續領着兩人往前走,七拐八拐地一直走到了李府的最裡面,然後進了位置十分偏僻的一間房間里,蘇幕遮這個不理解這個世界規則的人還好,周青卻已經是暗暗皺起了眉毛——李府那位新任的家主是在太折辱人了。這房間偏僻得不行,採光不好,設施還簡陋,甚至門口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即使之前為了爭奪家主之位鬥了個你死我活。但是畢竟都是李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來,這樣折辱本家人可謂是落了下乘。況且,這種事若是傳了出去,外人還不得將李家人笑話死?

李大少那位表叔,果然是個小家子氣的,眼皮太淺,難成大事。

李大少還不知道有人在為他不值,已經暗地裡把他那表叔貶低到地底下了。不過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對方想作,就讓他作唄,反正沒人伺候,他做起什麼事來,反倒是便利了很多。

李炎亭的房間雖然面積小,還簡陋,但是收拾得十分清雅乾淨,風格跟他的打扮真的大相徑庭。

“蘇先生,周先生,你們在這裡稍坐,我去為兩位拿些茶點來。”李大少客氣地請兩人坐下,又要忙碌,不過被蘇幕遮給制止了。

“不必這麼麻煩了,李大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直說吧。”

“好。”李炎亭鄭重地點點頭,突然來到蘇幕遮的面前,直接給他跪下來。

蘇幕遮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扶他起來,“李大少快快請起,不必行如此大禮……”

可是李炎亭穩如磐石,任蘇幕遮怎麼拉他,他都巋然不動。此刻的他,一臉嚴肅的表情,鄭重地跟蘇幕遮說道:“請蘇先生來幫我這個忙,已經是十分勞煩您了。但是除了您之外,沒人能夠幫到我……我不求蘇先生一定幫我達成我的請求,只要蘇先生嘗試一下就好,若是不成,李某亦毫無怨言。若是中途發生了什麼意在的話,李某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他等這一天等了整整五年,這五年里,他不是沒有親自去請鎮中的那兩位巫離大神幫過忙,但是那件事風險太大,那兩位大神雖然感念於他的一片真心,卻也不願意幫他,唯恐引發什麼意外,給鎮中的人造成什麼不測。

現在上天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試一試。

蘇幕遮卻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李大少在說什麼,他不就是想知道自己弟弟的境況如何嗎?不論李大少的弟弟投胎與否,查一查這方面的內容,對於蘇幕遮來說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緊盯着李大少沉痛的臉,以及微微閃爍的眼神,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被騙了。

想到這裡,蘇幕遮也不去扶他了,而是長嘆一口氣,“李大少,有話就直說吧。”

李炎亭長跪於地,聲音沉悶地響起,“我弟弟與五年前的那場意外,雖然身死,魂魄未消。我用一樣法寶養了他五年,但是現在也已經到了極限。我想請蘇先生助他投胎,不要在再這陽間受苦!”

弟弟魂魄未散這件事,是在其死後,李炎亭將其屍體運回李家之後才發現的。作為哥哥,他自然想要讓弟弟的魂魄早日投胎,但是不知因何原因,弟弟的魂魄卻沒辦法投胎。眼看着他就要魂飛魄散了,李炎亭再也顧不上其他,忙找了一樣法寶,輔以自己的一身修行,才堪堪將弟弟的魂魄保住。

所以,李大少因為一次意外事故而修行被廢,只不過是李炎亭故意放出去的一個借口罷了。

聽他講述完這一樁五年前的密事,蘇幕遮心中的那點兒氣倒是慢慢地消散了,只感念於這兄弟兩人之間的一片真情。

經過這幾天的耳濡目染,他也知道了能夠覺醒修行對這裡的人來說,倒底有多重要。

蘇幕遮剛想答應下來,周青卻跳了腳,瞧那模樣,恨不得直接上去撕了李炎亭似的。他斷然拒絕:“不行!這事沒的說!好你個李炎亭,我就說你怎麼會無故對蘇先生這樣好,原來是在這裡等着我們呢!我告訴你,我們不可能同意你這個請求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蘇幕遮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忙拉了拉他的胳膊,小聲問道,“你怎麼這麼激動?”

周青看着蘇幕遮那“懵懂”地臉,想起他“外來人”么身份,氣憤之餘又覺得無奈,“蘇先生,你叫這傢伙騙了!私養魂魄,在這裡可是重罪。因為誰知道養着養着會養出什麼來?要是招惹了惡鬼,全鎮每一個能夠對付得了的,那咱們全都等死吧!”

畢竟這事兒以前沒有發生過,死了很多人,最後都是用“同歸於盡”這一終極大招解決了問題。

蘇幕遮並不覺得“惡鬼”是什麼難對付的東西,頂多難纏了點。但是看周青的神色,難道兩個世界對於“惡鬼”的定義不同?

李炎亭聽着他倆的對話,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沉——難不成他最後這點兒希望也要破滅了不成?不,他一定要做最後一道努力!

李炎亭抬起頭,眼圈有點紅,但是眼神里卻燃燒着瘋狂的火焰,“蘇先生請不必擔心,若是真的發生了萬一,我這房間周圍全都做了準備,屆時我會送二位先離開,然後我會同這屋子裡的一起,同歸於盡!”

周青沒想到他會這樣瘋狂,目瞪口呆了好久,才恨恨地扔下一句“瘋子!”

“父母臨終前將弟弟託付給我,我卻護他不利,讓他英年早逝。現在若是連他的魂魄都保不住,我寧願拉着整個李府陪葬。”李炎亭木然地說出這般可怕的話語。

蘇幕遮看了他一會兒,道:“我願意幫你。”

聽聞此言,李炎亭猛地抬起頭,看着蘇幕遮的眼神亮的瘮人,嘴唇不停地顫抖着,似乎想要對他說些什麼,但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出來,他猛地伏下身體,又對着蘇幕遮磕了幾個頭。

周青在一旁看着兩人的互動,臉都皺了起來,但是蘇幕遮既然都答應了,他也不能說什麼。最終只得不甘不願地對李炎亭說道:“這是蘇先生好心,要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我會在第一時間帶蘇先生離開。剩下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吧!”

“我懂得。我這去把我弟弟的遺體搬過來。”好似怕蘇幕遮反悔一般,李炎亭迫不及待地從地上爬起來,衝進了裡屋中。

“蘇先生,你待會一定要小心。”周青低聲囑咐蘇幕遮。

蘇幕遮點點頭,“我有分寸的。”

李炎亭很快就出來了,懷裡抱着一隻巨大的盒子,他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了地上。

“這裡面,是我弟弟的骸骨。”李炎亭低聲解釋道,他在盒子上的幾個部分摸了摸,?看起來本是一體的盒子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

李炎亭順着這條縫,把盒子的上半部分取了下來。

——盒子里,躺着一具白骨,從骨骼結構來看,分明是一個個子挺高的成年男性的骨骼。在白骨的右手中,握着一隻正在燃燒的燈盞。

這東西蘇幕遮認識,是墓葬或者寺廟中都有的長明燈,據說這種燈有蘊養魂魄,安撫亡魂的作用。但是現代社會中,那些所謂的長明燈,就只有裝飾用途,以及寄託人們的思念的作用。

沒想到在李府倒是能見到一隻貨真價實的長明燈。但是看那明明滅滅的火焰,這盞長明燈能夠維持的時間已經不長了。

李炎亭拿充滿希冀的眼神看着蘇幕遮。

蘇幕遮沉吟了一會兒,道:“你說你弟弟的魂魄依然存在,魂魄在何處?”

李炎亭趕緊道:“在骸骨里。”

他對着那白骨喚了幾聲,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東西在骸骨里掙扎了幾下,但是始終沒能從裡面出來。看得一旁的周青都替它感到費力了。

蘇幕遮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倒是看出了一點兒東西來。

他一摸口袋,口袋裡剛好還裝着一些符紙,蘇幕遮摸出一張安魂符來,貼在了白骨的眉心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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