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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恪被他一句話噎得半響無話,想了想:“皇上,小公主先天不足乃是貴妃誤服藥所致。而皇后萬不可重蹈覆撤,臣時時刻刻都在擔心皇后的身子。”

“你擔心朕不擔心?”龍瑄炙想踹人,就是只蒼蠅都飛不進西暖閣去。

“臣也知皇上懸心,只是這樣將溫補的藥劑加入肴饌畢竟不是長久之法。臣請皇上明示。”要不是小丫頭不許把這事告訴她老爹,這件事早就捅出去了。

“明日午後到御書房來。”黑着臉上了轎輿:“趙希,讓那兩個丫頭給朕離遠點。”

趙希原本就有些耷拉的臉這下徹底掉了下來,皇后身邊的兩個俏丫頭就跟皇后的影子似地。讓她們離遠點,太有難度了。

“萬歲爺,這時候只怕娘娘已經睡下了。”

“那更好,朕不想她們又在門口守着。”

趙希幾乎想扇自己大嘴巴子,這話是怎麼想出來的。就是皇后睡下了,莫顏榛遐兩個有一個會在暖閣外守着另外一個一定會在床邊的小榻上眯着。誰也別想靠近皇后半分,不過午後皇后撩起窗帷的時候倒是瞟眼之間看到她的側影。確實如院正所說,瘦得可憐。加上那個大肚子,看得叫人心疼。

片刻之後,轎輿就到了乾靖宮。趙希嘴邊一句:皇上回宮愣是被龍瑄炙滿是警告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清雪,你把莫顏她們叫出來。”想了想,似乎這個辦法最好:跟她們說清楚,說不定還能轉圜。

清雪擺手:“我不去,昨天去找莫顏。不知怎麼被娘娘在屋裡聽見了,一下就把莫顏給叫進去了。這回怎麼都不好使,娘娘是鐵了心了。”

“萬歲爺一心要進去,怎麼辦?”“乾脆就讓萬歲爺先治她們的罪,那就誰也不敢違抗諭旨了。然後再進去不就順理成章。”趙玉在旁邊插嘴道。

趙希聞言頓時笑起來:“真有你的,就這麼辦。”

“可別說是我說的,要是娘娘知道了肯定不待見我了。”趙玉撇嘴。

“你就怕娘娘,不怕皇上?!”清雪捂嘴笑道。

“娘娘不待見,將來小皇子就不待見。我可不想招娘娘。”趙玉戳了戳清雪的額頭:“你想好了,可別跟他似的。”

趙希瞪着他:“誰都沒你活得明白!”

“娘娘這樣子,誰看了不心疼?”趙玉拂塵一甩:“不跟你說了,我先躲躲。要不被娘娘知道,可就是我自找其禍了。”說完一溜煙跑了。

“得,這件事還得我去做。”看樣子清雪也不打算做這個,趙希只好轉身出去復命。

莫顏和榛遐被拘在東暖閣偏殿,趙希親自守在西暖閣門口。龍瑄炙看着屋子裡熄了燭火,方才進了西暖閣。

寢殿里點着優雅的蘭香,窗戶開着透氣。銀色的月光從外面照進來,撒在書案上。一盞宮燈在旁邊幽幽點着,樂暉盈坐在軟榻上做着一件小衣裳。站在門外的龍瑄炙隔着微微開啟的門扉,目光落在她清瘦的臉上再到突兀的腹部。

“怎麼瘦成這樣?!”暗地埋怨她不會照顧自己,不是我有意教你難堪。只是這樣你受的傷便會少些,便是不好比好處多也是無礙。與其兩廂挂念,倒不若我掛着你你怨恨我。這樣你的日子會好過得多。

一抬眼,看見燈下影影綽綽照進來一個身影。樂暉盈扶着腰起身,拉下兩邊的綉幃。龍瑄炙一下推開門抬腳進去,她已經坐迴圈椅,剩下一個清瘦的背影對着他。

手一下撫上她的雙肩:“這麼瘦,怎麼好?”

手裡不停做着針線,臉色平靜而冷淡。“不要作踐自己,你恨我原是應該的。”

“有愛才會有恨,我不恨。”不時撫摸自己的肚子:“以後對他好些,他沒有錯。”

手不由自主握緊她的雙肩:“你不恨,是因為不愛?”

“這個愛和恨一樣,都是用心的。”任憑陌生的手掌溫度從肩頭傳到心底,那股沉水香似有若無地縈繞在身邊:“而這心,你我都沒有。”

龍瑄炙一把抱住她,隆起的腹部隔在兩人之間成為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那你我有什麼?”

“這個孩子,和天家帝後夫婦的名分。”無所避諱地看着他的黑眸,多希望跟自己說的一樣只是這麼多時候都做不到:“不久以後,這個名分都不再有。”

龍瑄炙一下堵住她的雙唇,心底的恐慌沒來由蔓延至全身,唇舌一刻都不肯閑着,只怕自己放開她真的就是一語成讖。手裡的小衣裳滑落到地上,手沒有跟以前一樣環住他。只是木訥地放在一邊,有意讓自己離得他遠些。只怕是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沉淪在裡面,為什麼要遇見他,為什麼要許下那個心愿。他的孤獨和自己沒有關係,只是一看到那雙眼眸就無法心靜。他此刻綿綿密密的吻彷彿要化開心頭那道剛剛結痂的傷痕,然後再撒上一道鹽。痛得無處療傷,又無法向人傾訴。只好一個人躲起來,等着它在漫長的歲月剝蝕中死掉。再也不知道疼痛何來。

良久,他放開了她。濕潤的雙唇泛起一絲血色,試着慢慢調勻自己的呼吸:“恭喜皇上,喜得公主。”

答應了一聲,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小衣裳。一個很精緻的小兜兜,上面綉着極可愛的童子釣魚:“以後這孩子會跟你繡的一樣。”

“但願他會有屬於跟他年紀一樣的快樂。”銀色的月光跟宮燈一起將屋子裡照得跟月宮一樣,兩個人坐得有些遠。

“凌恪說你身子有些虛,不能總是只吃這麼一點。”青玉般的臉頰沒有什麼血色,本來眼睛就又大又亮這會兒更醒目了。

“已經好多了。”若不是他跟你說,你還是不會來。只是你來不來已經沒有什麼不同了,當決心把你從生命中剔除開始就刻意讓自己收斂住心性了。手裡還是沒停,這是屬於這個孩子的時光。或許他在腹中也能感覺到父母同時在一間屋子裡,動得比平時頻繁許多。有些吃不消,用手撫上腹部輕輕拍着。

“怎麼了?”看出她的異樣,皇帝走過來。

“在踢我。”指着腹部,盡量不讓孩子覺出自己的異樣。

“是么?”輕鬆的笑容浮上來,他貼上隆起的腹部:“兒子,爹在這兒。”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爹?!這話出自他的口裡,不是朕不是皇帝。可偏偏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龍瑄炙一下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兩個人的手緊緊覆在一起沒有一點縫隙:“兒子,你再動給爹看看。”

腹中那個小生命這一下好像聽懂了父親的話,又在母親腹部製造出一個小小的凸起:“你看,他聽到我說話了。”

“每天都和他說話,他不熟我的聲音卻能聽懂皇上的,看來君父之言還是要管用些。”冰冷的手乍遇上炙熱的手掌很有些不習慣。

“我要每天都能看到你,你住在西暖閣也行,只是不能再不許我進來。”貼在她的腹部說話,這話有點像是說給未出世的孩子聽。

“這還不是進來了。”只要你想來,這世上便沒有你到不了的去處。

“我要來看你,還要用皇帝的諭旨把你身邊的人管住。否則便來不了,這算什麼?”

“若是這樣為難,大可以不來。”被他這樣摟着很不習慣,不過腹中這個小傢伙似乎很喜歡有人傾聽他的動靜。居然在那裡動個不停,伸手踢腿不亦樂乎。

抬起頭打量了她一番,有點氣喘吁吁的樣子。一下把她抱了起來:“跟從前差不多,都沒有重一點。”將她乾脆放到榻上:“你少來嘔我。”順手扯過薄被給她蓋上,卻被她一下掀開:“熱,不要蓋這個。”

“你該要長好一些,吃的點東西都給了他了。”也不管她答不答應,挨着她躺下還是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那天我沒有碰她,有點喝多了不想來鬧你。就讓她過來說了會兒話,要不怎麼會不記檔?”

“皇上別和我說這個,跟我沒幹系。”轉過身,只留一個背影給他。

一下扳過她的肩:“你如果有脾氣就給我說出來,我沒那麼多時間去想你是不是生氣或是不生氣。”

“這也和皇上沒幹系。”這張臉近在咫尺,只是心底早已把他划到另外一邊去了。他從來就不會為某一個女子停駐。貴妃有身孕的時候,自己擅寵專房。自己有了身孕,他身邊何曾少過鶯鶯燕燕。原來把心交託給這樣一個人,結局竟然如此凄涼。

“不許這樣跟我說話。”想要像從前一樣壓着她說話幾乎不可能,這麼大個肚子裡面還有個臭小子。只是爬起來在上面盯着她:“你給我記住,你的一切都和我有關係。”

樂暉盈笑起來,這種笑看起來就顯得做作不堪:“這話皇上自己信嗎?”

龍瑄炙的臉沉下來,人也跟着躺下來:“你是從一道道朝門抬進來的正宮皇后,所有的一切註定和那些女人不一樣。”

“這皇后任何人都能做,不用偏偏是我。”避諱已經談不上了,註定的結局不過是來早與來遲:“只是皇上心底可曾想過,女人都是無辜的。從前母后是,日後還有人也是。”嘆了口氣:“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說完便不再說話,緩緩合上雙目平靜睡去。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龍瑄炙腦海中不住迴旋這句話,不知不覺也沉沉睡去。。.。